这一场血洗皇宫的动乱,最终被人称为——“东华门之乱。”
太子的金吾卫全军覆灭,其身,也被囚禁于东宫,由重重禁军看押。
被他搅弄得腥风血雨的朝堂,终于缓过气来。
隔一年,苏离、文王、明王等被太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众人,慢慢地重新出现在了人前。连素来不理政事的康王殿下,也都加入了朝政之中。
没了那鬼神难测的太子的搅弄,到处,似乎都恢复一片朝气蓬勃的模样。
第三年,大雪纷飞的年关时,皇宫之中,更是难得地喜气洋洋,歌舞升平。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那个被刻意忽略的,犹如死人场的……东宫。
远在江南的某处华丽精致的小楼里。
一人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手里端着酒,笑着摇头,“斩草不除根,这些人,是真胆大,还是够愚蠢?”
转过脸时,赫然露出一张如破布缝过的狰狞面容。
旁边一个穿着天青长袍的人摇了摇头,声音和缓而冷淡,“太子其心冷厉,此时不动,只是在窥探报复的时机,一旦等他再次出手,这朝堂,必要改天换日!”
他这话一出,旁边一个端着酒壶穿着绣云雀寒梅大袖摆长裙的女子微动了下。
破脸之人察觉,笑着看过去,“怎么,听到太子的消息,很在意么?”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让人见之忘魂的脸!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双盈盈秋水美人目,一张点点樱红粉桃唇。
动之魅人,静之勾心。
虽是抬头,却依旧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如羽扇,在那美眸底下透出一片青影。
缓缓地开口,“小女不敢。”
那声音,一出口,又叫人心中为之一苏。
轻软绵柔,像熨帖至极的羽毛,落在心尖,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破脸之人对面的那人朝她看了一眼。
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四年前,他们从京城抓来的迟家九女。
迟静姝。
破脸之人笑着喝尽手里的酒,“你有何不敢的?”然后满是嘲讽地朝她看去,“连主子如今都被你的花言巧语蛊骗,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迟静姝却不为所动,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斟满。
刚要退后时,却被破脸之人一把抓住手腕。
酒壶里的酒,顿时倾洒了一些在她皓白的手背上。
她微蹙了蹙眉。
破脸之人抬头朝她冷笑,“说吧,你到底跟主子说了什么,竟然叫主子答应,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迟静姝往后挣脱了几分,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子的事,你若在意,自去问主子便是,不必在这里来纠缠我。”
“呵!”
破脸之人呼出一口酒气,一把将迟静姝往前一拽,拽的迟静姝差点扑在他怀里,才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讥弄地说道,“莫不是,你用你这张脸,还是这身子,换了主子的信任?”
迟静姝的眼里顿时闪过一道寒光。
左手微微一动。
旁边的天青长袍之人突然开口,“够了。”看向那破脸之人,“左四,主子的安排,你便是有非议,也不该露出这模样来,叫主子知晓,你又要受责罚。”
又看迟静姝,视线在她左手上顿了下,“放开她。”
破脸之人冷哧一声,一把将迟静姝推开。
迟静姝退后,理了理衣衫,再次端起酒壶,神情里,完全没有丝毫的起伏。
破脸之人皱了皱眉。
刚又要开口。
门外,走进来一个老者,正是四年前秋日祭那晚,在迟静姝手里中了暗招的那人!
他扫了眼房内的情形,对上迟静姝,冷冷地说道,“主子让你过去。”
破脸之人微微变脸。
迟静姝放下酒壶,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才跨出门,就听身后‘哐啷’一声——酒壶被扫到了地上。
她朝后斜了一眼,冷笑一声,迈步朝前。
与小楼隔了一条九转回折水上廊檐的前方,有一座掩在花海之中的小屋。
屋里,有悠然飘渺的琴音传来。
迟静姝穿过花丛,跪在门前,还未开口,屋里便传来一人轻声。
“小九来了。”
声音如那琴音一般,飘飘忽忽,听不清。
迟静姝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应声,“拜见主人。”
那人没再说话,琴音却起起伏伏,不曾停歇。
天上,慢慢地飘起了细雨。
江南的天便是这样,纵使冬日,也是多雨缠绵,惆怅得,叫人多思多情,满心都是哀愁。
雨水,很快打湿了迟静姝的衣衫,头发。
冷风吹过,叫她本就素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却跪在地上,一动未动,甚至连眉眼都没有变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琴音,终于停歇了下来。
屋里再次传来那人轻忽飘悠的声音,“京城一行,你的心里,可有数了?”
迟静姝一直微垂的眼睫轻动了下,片刻后,缓声说道,“请主人放心。”
屋中之人却笑了起来,“放不放心的,我又没有那个东西。”
迟静姝沉默。
屋中之人又说道,“好好地完成我交代你的事,等你事成归来,凤飞于天的秘密,将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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