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后来他才知道叫做嫉妒的情绪自心底蔓延,如野草疯长,遇着火星,便烧成了连天的大火。
第一次,他察觉到自卑。
那个男人,生来比他高贵,生来受人喜爱,她就像一只飞蛾,不管不顾往前扑。
她眼睛里只有他。
林见鹤握紧手,“咔擦”,脸上面具裂开一道口子,一块皮肤掉了下来,露出底下更为苍白的皮肤。
画面一转。宫墙外,姜漫挥挥手,眼睛弯成月牙:“我要进宫去啦。林见鹤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林见鹤脸上面具一片冷漠。
这个场景,在刚重生的头几个年头,他每晚都梦见。它是一个噩梦。他梦见过无数次。
每一次,即使知道是梦,他却还是去抓:“不许去!”
姜漫的身影却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面具上是巨大的恐慌。厚重的面具“咔擦”“咔擦”碎裂,一片一片掉落,露出底下巨大的恐惧。
接下来的一切,犹如山崩,海啸,狂风卷起房屋,百年大树拔地而起。
面具因恐惧而颤抖,裂纹越来越多。一道,两道,三道……直至“轰隆”一声,彻底破碎!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满目血红令人头疼欲裂,眼睛好像蒙了一层红布,血腥、攫住心脏的痛让他想要嘶喊,可是脖子给一双无形的手攥住,越攥越紧,他喊不出来。
“姜漫!”
地上倒着一个人,血染红了地面。匕首当胸刺过,比刺穿他心脏还疼。
林见鹤目眦欲裂。
疼。
有人拿刀剜走了他的心。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
第94章 贵妃
094
芷兰殿里灯火通明。
太医院院正的头发比之前好像更白了些。他满脸严肃拟完了方子, 交给陈公公去煎药。
老人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宇,目光与姜漫四目相对。
他向姜漫拱手:“想必是永昌侯府的姜姑娘。”
姜漫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院正目光有些奇怪, 看得姜漫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
“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老头摸着胡子摆摆手:“殿下如今的身体,需得好好休养, 最忌大悲大恸, 情绪不宜起伏过大。听闻姑娘即将成为皇子妃,老臣在此先道一声喜。祝二位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殿下这病, 非朝夕可痊愈之疾。殿下的病,病在心中,病在心魔。还望姑娘多多留意,让殿下平日里少生些气, 凡事淡然。”
正在此时, 林见鹤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都紧张得绷起, 手臂血管突出,脸色狰狞, 额角青筋凸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
姜漫一把揪住心口。
大夫忙从药箱里拿出一块东西, 丢到香炉中,移到床边。
轻轻袅袅的白烟从香炉中升起。
姜漫闻到一股冷冷的香。
“这是什么?”她问,目光紧紧盯着林见鹤,他好似闻到了香味,面上依旧痛苦,身体仍在挣扎, 却比方才好了很多。
她摸了摸林见鹤额头,问大夫:“他,怎么了?”
“这便是我说的心魔,梦魇。”院正叹气,“姑娘,今日正好你遇见了。我便跟你说说,殿下从三年前起,夜夜不得入睡。一旦睡着,便会噩梦缠身,每次醒来,人都似大病一场。行事愈加暴戾,精神愈发偏激。”
“谁若是这时候撞上来,便是太不幸了。”老太医叹了口气:“殿下为了这桩婚事,忙活了好一阵。礼部老头操劳得抓了好几服药回去煎哩。”
姜漫抓紧林见鹤垂落在一旁的手。那手冰得根本不像一个活人。
她浑身都笼在一层阴郁的情绪里。老大夫走了,陈公公吩咐众人候在外面。
姜漫本想说什么,陈公公却道:“殿下病得重,不如就近歇在芷兰殿。抬回去又得大半个时辰,殿下吹了冷风再着凉就不好了。说完,忙招呼殿中宫人都出去了。
“公——”姜漫视线看着紧紧关上的大门,手中是陈公公塞过来的药碗。
她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苦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舀了一勺,喂到林见鹤嘴边。
太医点的香有奇效,让他呼吸平稳了一些。但也不过一些。
他还是皱着眉头,表情很痛苦。
姜漫将药放入他嘴唇里,一滴都没有咽下去。
全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他满面排斥,眉头紧紧皱着。像个小孩子一样。
姜漫又舀了一勺,那阵苦味出奇厉害。
勺子伸出去,她顿了一下,低下头喝了一口。
很苦。并不是纯药材熬制成的。太医的方子里有药引,还有许多古怪的药。像虎胆,龙舌……
她把心里的担忧压到最深处。伸手抚了抚林见鹤额角的鬓发。
*
林见鹤睁开眼睛时,目光冷静、锐利,如苍鹰俯视大地,捕捉猎物。
他的目光在桌前趴的那颗脑袋上停住。
嘴巴里像嚼了一夜苦树叶,苦得人犯恶心。让人想起一段以树叶饱腹的日子。
他掀开被褥坐起身。
“你醒了?”姜漫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在天快亮时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眯一会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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