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些年已经为他付出了够多了,总不能让她留下遗憾。
杭枫哑声开口,说:“那您就当陪我回去吧,我们亲手把钱还给他。”
*
这一次的见面也不算太愉快,但起码比上一次强点。
依旧是在许远国的房间里,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抓住母亲的手祈求她的原谅。
而杭枫则是站在门口,并未走进去。
他就这样,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
比起上一次见面,许远国的头发更加花白,整个人憔悴的也不像是一个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这场病,已经几乎夺去了他大半条命。
当然,很快就会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的喉结滚动,压下了心理那抹不该存在的悲痛情绪。
毕竟他们是血缘至亲,哪怕杭枫从来不承认,但此刻浑身的血液却也在压抑着叫嚣着什么,就像是一同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他不该同情许远国,这是罪有应得,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是他活该。
可杭枫偏偏又想起了照片里母亲美丽的面庞,在奶奶的描述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存在。
倘若母亲还在,她会原谅他吗?
就算不原谅,应该也不想看见他们父子反目成如此吧。
可惜,他没有遗传到她的善良。
杭枫闭上眼,转身向外走去。
走廊处,许彻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还是许彻先开了口,“我没想到你还会再来这里。”
杭枫:“没有下次。”
听出了杭枫话语里的抵触,许彻才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感到意外,没有别的意思。”
“不重要。”杭枫看起来也的确并不在乎许彻的想法,从他身边路过便向楼下走去。
许彻看了一眼许远国卧室的方向,犹豫了几秒后跟上了杭枫,说:“你等等。”
杭枫不耐地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许彻说:“等他葬礼那天,你需要出席。”
杭枫嗤笑一声,只说了三个字,“凭什么?”
许彻和他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用这副通知的口吻和他说话?
来到许家两次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许远国的葬礼,他是不可能去的。
许彻没有介意杭枫的态度,而是道:“他的律师会在那天宣布遗嘱。”
“关我什么事?”杭枫狭长的眸底写满了嘲讽情绪,“怎么特意通知我,是希望我到时候参加他的葬礼,就为了等他给我的一点施舍吗?”
“又或者是感谢你们整个许家所有人的宽容大度,不仅允许我这样的私生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连财产上还大方的分我一份羹,我是不是该识点好歹乖乖拿着你们的恩赐走人,并且后半生都在对你们的感恩涕零里度过?”
杭枫这人说话本就带刺,尤其是在面对和许远国相关的一切上更是毫不掩饰。
哪怕他知道,许彻和他一样都是无辜的。
但是失去母亲的不是他,这么多年顶着私生子身份生活的不是他,他们永远都是不一样的人。
杭枫的这些话像是锋利的刀,扎在许彻心上,让他皱起了眉头。
“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好受些,那么可以继续。”许彻双手环胸看着他,启唇道:“但我还是要纠正你一点,不是施舍剩饭,他是要给你他的全部。”
许彻的话音落下,杭枫冷笑道:“你倒是比你的母亲更会羞辱人。”
许彻自然知道他不相信,便说:“遗嘱就放在他书房书架的第三层,你随时都可以去看。”
杭枫错愕地抬起头,想从许彻的眼底找到一些“他是在戏耍羞辱他”的证据。
而许彻只是伸手指向了右边,说:“走吧。”
*
许远国的书房。
遗嘱被摊开放在了桌面上,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皆是陷入了沉默。
许久,杭枫扯了扯唇角,突然露出了笑意,“这么多钱啊,你说我该拿它们做些什么呢?”
“任何事情。”
“好啊。”杭枫点头,就像是认真的做出了规划,“那到时候就把他的坟铲平,在那上面的地盖个酒吧好了。”
许彻倒是赞同了杭枫的这个提议,说:“可以。”
杭枫依旧是垂着眸子盯着眼前的这份合同,眼底却满是厌恶。
许远国把几乎全部的遗产都留给了他,这代表着什么呢?
比起许彻,他还是更喜欢自己这个初恋的儿子,死前在这表决心呢?
这简直是毫无意义。
比起他这些年所承受的,许远国的这些金钱上的弥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这么想着,可杭枫还是觉得心里有苦涩之感。
真是奇怪,最近这种感觉时常发生还很强烈,导致他越来越喜欢吃甜食。
只可惜今天身边没有草莓牛奶了,杭枫并不太抱希望的把手伸进了口袋,却突然间又顿住。
他摸到了一块用纸包装的糖果,是那天公交车是宋伊给他的。
于是杭枫便将那块糖果拿出,拆开便放入嘴中。
而许彻的目光却也在一瞬间停留在了杭枫的手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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