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弃的抱起被褥,站在门边寻找安身之处。
困意悠悠的楚浔此刻倒是来了精神。他拿凤眼瞥了一下巧儿,挥了一下手指说:“谁说你要睡地上的?”
巧儿还抱着脏被褥,诧异的望着主子问:“不睡地上还睡炕上不成?”
楚浔盘腿坐着,把前襟撩起来铺得平平整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说:“这么大的炕,你睡不下吗?”
“主子,我……怎么能和您平起平坐?”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礼数。”
巧儿将信将疑,把被褥真的放回炕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问:“那今晚和衣而睡?”
楚浔点了点头说:“我反正不脱衣服,你随意。”
巧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自己的小身段明明挺起伏的,可是王爷竟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又不禁想起府里那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假通房丫鬟,忍不住呵呵干笑的两声说:“爷真是好定力。”
楚浔一听她这话茬不对,把被子拉过来挡住胸口问:“这又想什么呢?”
“呵呵,没有没有,呵呵……”巧儿脑子里又浮现那红杏出墙的金钗。忍不住笑的更加停不下来。
楚浔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他瞪了一眼不怀好意笑着的巧儿说:“你别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不分尊卑?你到底笑什么?”
“奴才不敢!”巧儿连忙服软说:“爷的身子要紧。今夜我也合衣而睡。”
楚浔一张玉面涨得通红。他怒极指着巧儿说:“你!我身子不好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说合衣而睡方便照顾爷,万一您夜里想要喝水吃东西什么的,这样方便。”
巧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楚浔说。好像心术不正的是主子。
楚浔恨的咬紧牙根。他还从来没遇见一个在言语上与他一争高下的丫鬟。要是连她都说不过,他这汉西王真成了笑话了。
“等回了府里,你说话也该小心些。别总夹枪带棒的,仗着自己会验尸,又有几分姿色就有恃无恐。丫鬟们是非多,容易遭人恨。”楚浔正色,假装淡定的说。
“爷……”巧儿望着他,眼里燃起惊喜来,仿佛他给了自己莫大的肯定。
“您真的觉得会有人恨我?是因为我验尸的手艺精进呢,还是因为姿色?”
巧儿得意忘形的问。
楚浔冷笑一声说:“验尸的手艺马马虎虎,好在没有人和你争,至于姿色吗……我觉得还没到要论断的地步。”
“啊……”巧儿本是飘然得意,被楚浔抖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这一回楚浔心里总算平衡些。他得意的笑着问:“到子时了吗?”
巧儿苦着脸点点头。
“先别睡了,同我出去一趟。”楚浔已经穿了鞋准备下床了。
“爷,去哪?外面可黑了。”
“你怕黑吗?“
“我……呵呵,我不怕死人不怕鬼,怕黑做什么?”
“那就别罗嗦了。穿好衣服随我来。”
楚浔带着巧儿出了这家人的院门。外面真的像巧儿说的漆黑一片。山村里没有那么多烛火,好在村落的阡陌间都洒满了月光,夜晚的湿气氤氲在月光下,两人如走在云雾里。
一仆一主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外走。楚浔背着手径直往黑暗的山间里去。
“王爷,这是去哪里呀?”巧儿声音有点抖,因为她觉得冷,也有一点害怕。她虽然不怕死人,可是却害怕死,这山间夜里也许有野兽出没,也可能有贼人,都能取她的性命。
“我也不知道。再走走看吧。”楚浔的声音却是镇定无比的。
巧儿是丫鬟,没有扔下主子自己跑了的道理。
她实在害怕,只能自己轻轻哼着歌谣给自己壮胆。
“捞捞饭,打豆腐
锅头坐个你舅舅
没好吃,炒屁吃
屁焦了,熏的你舅舅奔儿跑了”
楚浔听着这么粗俗的歌谣,摇头笑道:“你编的?亏你想得出。”
巧儿颤着音解释:“不是我编的。永安和汉中的小孩都会唱这个。这歌里唱的打豆腐,实际上是杂粮饭,有豆子、糜子,还有糙米。吃了以后胀肚子,才会炒屁吃。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粮食不够吃。”
“真的?”楚浔站住了,回头看着巧儿问。
巧儿点头。一双桃花眼在月光下清清亮亮的。
“王爷,没有人会唱这种歌谣给您听,可是孩子们还是该怎么唱怎么唱。该怎么饿肚子就怎么饿肚子。”
楚浔站在原地,半低着头,沉默半晌才说:“知道了……以后再有别的歌谣,也唱给我听吧。”
“哎……我还会好多呢,以后慢慢唱给您听。”巧儿由衷的笑了,她知道汉西百姓有楚浔掌管一方,是幸运的。
楚浔回身继续走。穿过一片小树林,前面突然有高耸的石峰,站定了往脚下一望,竟然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里吧。”
楚浔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来,还有一摞书信。
他回头看了一眼巧儿说:“你站得远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呃……哦!”巧儿虽然有些不放心,可是不得不听命。她慢慢退开,站到离楚浔几丈远的地方。
楚浔长身玉立,在皎洁的月光下垂手而立。默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交握,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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