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脸上笑意加深,眼尾深勾,翘起了二郎腿:“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看你这幅丧家犬的样子,我来见证什么叫做恶有恶报啊!”
严塔眼珠暴突,眼球发红,眼眶中有泪水涌出,他神色怨毒、张嘴咒骂。
楚青抬手摁了一下旁边的铃,立马有全副武装的警员进入把他押走,他被带离前还努力向前伸着脖子,好像试图隔空从楚青身上咬下来一条肉的野狗一样。
楚青抬手高贵优雅地冲他挥了挥手。
严塔被带离之后,楚青在屋子里坐了五分钟,等来了她要探望的第二个人——乔慧。
这两个人是她初来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两个人,现在手拉手被她送进监狱,不得不说缘分如此美妙。
乔慧脚上拖着沉重的脚铐,因为憔悴消瘦的缘故,走起路来看起来比严塔要吃力得多。
楚青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下。
现在的乔慧哪里还有原主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女明星样子,那时候乔慧随便挥挥手,指缝漏下来的东西都让原主感到艳羡。
但现在的乔慧,失去了聚光灯和昂贵的化妆品,没有优渥舒适的环境。
她的长发枯燥如稻草,黑眼圈和眼袋大得吓人,两眼无神,看人直愣愣的。
她坐下,看到对面一席衣衫虽然朴素,但一眼便能看出是各类大牌,脸蛋娇艳,美得像是能照亮这间屋子。
不过几个月没见便仿若隔世。
乔慧好恨,她恨得发狂。
但这里不允许她发狂,她只能冷笑。
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操着砂纸一样的嗓子道:“你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看到了?满意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楚青不解地问,她看着乔慧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怜悯又像是惋惜,“我当初真的把你当成朋友,更是从未有过要害你的心思。”
“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刻意想要加害你的心思。”楚青目光清濯,语气斩钉截铁,让人不自觉就相信她的话。
“你不想害我?”乔慧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前仰后合地笑起来,笑了两声开始剧烈地咳嗦起来。
楚青安静等她咳完。
乔慧眼中突生厉色,她恶狠狠盯着楚青:“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你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你,”楚青表情纹丝未动,叙述事实,“这么长时间你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想吗?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些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不停地在自欺欺人?”
楚青声调拉长放缓,字字铿锵如碎冰:“乔慧,你走到今天全是自己选择所致,是你先放弃了我们的友谊,是你选择卑劣的手段对付别人,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你走到这一步是咎由自取。”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乔慧歇斯底里地喊道,眼泪鼻涕涌出,她极力抗拒着楚青说出来的事实,“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乔慧,自食恶果这个词你记好了,”楚青不欲与她争辩,淡淡道,“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你还有十年的时间慢慢想,好好想。”
“而我,会过得越来越好,”楚青露出了见她以来的第一个笑,干净得仿佛自己这话只是在说一个美好的愿景一样,“我会过得比任何曾经看不起我,甩下我,抛弃我,践踏我都要好!”
真是刺眼。
乔慧觉得楚青依然是那副令人厌恶的刺眼。
容貌漂亮,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说话带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强势自信,好像她无所畏惧也无所不能一样。
曾经那个能满足她所有虚荣心和恶意的懦弱楚青早就不在了,早就已经……
乔慧面目扭曲,她想大喊大叫,想摔打东西,想狠狠撕裂对面那张干净的笑脸。
但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瘫在座位上失声痛哭。
楚青抬手按下铃,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没有意外,这说不定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再见了我曾经的朋友。”
她起身拢拢外套,目送着乔慧被两个警察拖下去,起身出门。
天上又开始下小雪,从探监室走到大门口这一段路,楚青没有伞,但她也不急,就这么悠闲地走在雪中。
身上好像又卸下了一部分重担。
她一直在试图给原主曾经的生活一个各有所得的安排。
那个女孩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存在的痕迹不应该简简单单被抹除掉,她受过的委屈、受过的伤楚青都要讨回来,曾有的愿望和不甘楚青都会替她实现。
楚青站在镜头前、舞台上的时候,有时候也会错觉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脾气温和怯懦的女孩子跟着她的步伐,哼唱着轻快的调子随她一同起舞。
楚青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薄薄的雪地上,踩出轻轻的“吱嗝”声。
她知道这大概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她偏偏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下。如果连自己都忘记了之前那个女孩,这个世上就真的没人会记得她,没人知道她和现在的楚青不是一个人。
被自己的全世界忘记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楚青不知道,但她希望至少还有自己记得那个女孩子。
就这样再多走一程,多送她一程也很好。
在楚青看不到的系统内,一片混沌中,有一个如烟似雾一般看不真切的白色身影轻轻哼着歌,一步一步走在没有方向可分辨的空间中,仿若鸿蒙初开的第一道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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