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素娥,是她的乖女!
她小心地抚平纸张皱褶,一字一句地浏览下去。
一封信,几百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
女儿只报喜不报忧,她是知道的,但看到素娥在信中说自己的天生心疾已经被彻底治愈时,嘉敏还是没忍住,短促地惊呼出声。
她不可置信地掩唇,眸中泪光盈盈。
一股巨大的强烈的欣喜涌上她的心头,她许久未浮起过笑容的脸上终于生动起来,仿佛这两个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难熬夜晚,都是为了等到这一刻。
那声没能抑制住的惊呼被人听见了,窗外有人隔着薄薄的窗户纸问,“夫人怎么了?”
嘉敏咬紧嘴唇,缓了缓,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无事。”
她平复了心情,听来人蹑手蹑脚地消失在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从将军府被围后,仿佛谁都可以安插进刺探的人手。
但眼下,这种无关紧要的愤怒很快便被她挥之脑后,她有更要紧的事。
嘉敏继续读着女儿的信,望着熟悉的笔迹,眼眶通红。
素娥在信中说,她现在一切安好,在一个她意料不到的地方养病,等回府后,想同自己介绍那个救了她的人。
女儿有了心仪之人。嘉敏怔然,看着字里行间里流露出的爱慕,心情百味杂陈。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女儿倾心。她好奇极了。
那样的人配得上女儿吗?她又担心不已。
很快,嘉敏看到下一行。
“觉明大师替女儿医治痼疾,提及香料一事……”她无声地念,眉头蹙起。
她看着信中的话,想起几个月前的事,那日从仁明宫回来,她马上就着人将有疑的香料送去了沁香园,派人去查。
可是,换了几个调香师傅,甚至还请了几位药师,也没查出香料有什么问题,只说这香可能含了性烈的薄荷,所以不宜夜用。
她找机会回复了卿云,对方也没再说什么,只换掉了那香,继续用回惯常用的那种。
现在,看着信上的字,嘉敏心中惊疑,惶惶间,背上冷汗一片。
先前得知女儿病愈的欣喜荡然无存了。
“大师说,女子长期使用这种香料会致使不孕之症,又提及,若是孕妇吸入含有此种药物的香料,又饮了含有苏梗和川断的安胎药,两者相冲,便会产生和一种毒药一样的效果。”
“女儿的病,极有可能便是因此而来。”
嘉敏看见后一句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脑中嗡地一声,仿佛有巨响锤击。
她眼前黑了黑,恍恍惚惚间,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十六年前,她怀着素娥时,时感烦闷,便常去宫中母后那里小住,当时卿云刚进宫,自己也就没少去她那里探望,甚至可以说是隔一日便去一次。
那会儿,卿云便习惯燃起那熏香,说喜爱那里面淡淡的白檀味,那熏香难得,里头有琼台特供的白檀,只仁明宫独一份,旁的妃嫔是绝无享用的可能。
嘉敏至今都记得,她的好弟弟、当今圣上一脸恩宠地嘱咐卿云。
“朕得知你夜里难以安眠,此香便可以缓解一二,不过有个讲究,不适于清晨使用,最好在下午后半晌或晚上焚烧。”
好算计,当真好算计。
他赵荣帧的妃嫔贵人,不就只会在早上去仁明宫请安么。
又怪不得,裴氏有孕时,他特允了对方不用晨昏定省。
嘉敏冷笑一声,抬手狠狠扯住床边的帐幔,似要将其碎尸万段。
赵、荣、帧!她咬牙切齿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双眸怒火熊熊。
亏得母后善良亲自抚养他成人,亏得自己顾念情谊辅佐他登帝,他便是这样回报自己的。
难怪以前三妹总说,这赵荣帧就像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他那背主的贱人生母一样,净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恨自己眼瞎,没瞧出他人模狗样的皮囊下包藏祸心!
毒害卿云使其不得有子,让素娥生来便中奇毒,借子虚乌有的事打压元郎,现在又迟迟不肯解禁将军府,更不让元朗离关回京,他赵荣帧恐怕正步步为营,一件件一桩桩地想亲手把这将军府摧之毁之。
好,既然如此,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当初这皇位是怎么给他夺来的,如今便怎么从那贱人屁股底下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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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谢景淞回到庄子上,素娥也收到了母亲的回信,一同捎来的,还有那枚幽云谷令牌。
她握着令牌,心中安定了不少,才去看母亲的信。
母亲说她已知香料一事,对下毒之人自有定夺,让素娥不必忧心,又提及救了她的人,让素娥代为转达一句话。
“多谢阁下出手搭救,日后将军府必有酬谢……”素娥轻声念着,见一旁的谢景淞立于窗前,闻言扭头扫来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看着有些无奈,“你母亲似乎有些防备我。”
酬谢什么的,听着足够客气,也足够疏离。
果然,见一旁的青渠有些欲言又止,得了允许后,才斟酌着开口:“听闻传信之人说,当日长公主曾逼问您的身份,末了还要求他带话给您。”
谢景淞挑眉望他。
青渠喉间滚了滚,硬着头皮道:“说到了三月,将军府若是还未解封,就请您将韩姑娘送往她江北故友那里,不好、不好再多加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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