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柳叶眉蹙起,心中微沉。
自她嫁给皇帝以来,前几年还偶尔能见到皇帝对自己和颜悦色,而这几年,皇帝连看都懒得看她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皇帝还未登基时,便对那个女人朝思暮想,扳倒永王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将那个女人接进宫来。
皇后至今想起这件事,都恨得牙痒痒的。
庞鑫当年便是皇帝的心腹,助皇帝借着玉谷城一事,彻底打垮了永王,夺得了皇位,还未皇帝出谋划策,将那女人接进了宫来……如今,这庞鑫又入宫来,要做些什么?
皇后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她沉思了片刻,缓缓拾阶而上,靠近太极宫的木棱窗前。
一旁守门的小太监,下意识提醒道:“娘娘,这……”
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柳公公连忙拉住他,摇了摇头。
小太监立即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出自赵家,也就是太后的母族,赵家在朝中势大,他们可得罪不起。
皇后侧耳倾听,太极宫里面的声音,徐徐传了过来——
“人可找到了?”皇帝坐在矮榻前,冷幽幽地问。
他浑身酒气,面色浮肿,身后的榻上,还有位衣不蔽体的美人,瑟瑟发抖。
庞鑫勉强笑了笑,道:“回皇上,还、还未找到……”
皇帝面色更加难看了,眼中对庞鑫闪过一丝厌弃。
庞鑫忙道:“但微臣听闻,东厂抓到了当年助娘娘出宫的老嬷嬷,兴许那边会有消息。”
皇帝听到庞鑫的话,稳了稳心中的怒气,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东厂?朕怎么没听东厂的人说起过?”
“这……微臣也不知……”庞鑫硬着头皮答道。
这些年来,庞鑫一直在追查永王妃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眉目,皇帝一次比一次没耐心,庞鑫好似在悬崖的边上游走,若是能找到永王妃,他将能更进一步,若是找不到,掉下悬崖的,就会是他自己。
当年,永王妃趁着皇帝不在京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连夜逃离了皇宫,从此销声匿迹。
皇帝得知以后,大发雷霆,将之前伺候过永王妃的宫人们,全部严刑逼供了一轮,却一无所获。从那以后,皇帝的性子就变得更加暴戾无常,动不动便要杀人,看上哪家姑娘,当天便要得手。
后宫也好,朝廷也罢,皆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庞鑫这次回京,多番走访,好不容易查到了当年与永王妃关系密切的那个老嬷嬷。
老嬷嬷当年不是永王妃宫里的人,于是逃过了严刑逼供那一环节,庞鑫觉得她十分可疑,于是便潜去了她的住处。
老嬷嬷很可能知道永王妃逃走的内情,若抓到了老嬷嬷,说不定就能找到永王妃。
就在庞鑫准备抓人之时,那老嬷嬷却忽然不见了。
他到处搜寻之后才发现,是东厂将人抓走了。
冯韩一向老谋深算,历经两朝而不倒,庞鑫不敢与他起正面冲突,便想着在皇帝面前,将这件事彻底推给东厂了。
寻找永王妃,本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早就不想管了,却又不得不管。
庞鑫如今只想赶紧了了京城的事,回到北疆去。
在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在等着他。
皇帝见庞鑫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顿时心里更加烦躁。
皇帝低吼道:“还不滚出宫去继续找人?等着朕用八抬大轿请你吗?”
庞鑫面色一顿,拳头紧了紧,遂从善如流地告退了。
皇帝心中的怒气,依旧没有压下去,他愤而饮下一杯酒,将金杯一扔,又翻身上了榻。
庞鑫神色阴郁地踏出太极宫。
才走出两步,却又看见了皇后。
皇后站在太极宫门口,唇角微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庞鑫微微一愣,敛了敛神,连忙拱手:“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下巴微扬,高傲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庞同知啊。”
庞鑫沉默了一瞬,拱手低头,一动不动。
皇后一向不待见锦衣卫指挥司,尤其是他。
皇后幽幽打量他一瞬,笑道:“怎么,堂堂的锦衣卫同知,如今还要替皇上找女人了?”
庞鑫面无波澜,依旧虚虚地勾着嘴笑。
“皇后娘娘言重了,皇上不过是让微臣,帮忙寻一位故人。”
这“故人”二字,深深刺痛了皇后。
皇后的怒气“蹭”地蹿了起来,她冷冷看着庞鑫,声音充满讽刺,道:“故人!?笑话!”
“原本这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庞同知总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难怪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永远也轮不到你。”
话音落下,庞鑫面色一僵。
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失之交臂,是他一直以来的伤疤。
庞鑫额头青筋显现,但他强迫自己忍下心中的怒火,勉强笑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庞鑫确实该好好反思。”
皇后得意一笑:“那就好,这‘故人’嘛,就应该活在记忆中,若是找到了……可就没意思了,你说呢?”
庞鑫露出笑容,低声道:“娘娘说的有理。”
皇后说罢,拂了拂衣袖,推门进了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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