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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此时太需要看到一个活人,以至于少年冷冰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居然能在冷淡之中寻觅得一丝丝温情,他的耳朵恢复了正常的运作,他听到自己不安又狼狈的呼吸,就像发病一样。
    “没有。”他干巴巴地回应到。
    少年居高临下用那双冰蓝的眼睛审视他,干净利落跳到地面,坐到了棕色的皮革沙发上,少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橘子,又看了看他,“过来。”
    他的身体先行一步,顺从地走了过去。
    “做噩梦吗?”审问一般的口气。
    “……是的。”
    “梦到了什么?”
    “……”
    他久久不言,少年静止地看着他,就像那天自己咬了他的手一样,他有着极高的耐心,等待别人先败下阵来。
    “……死人。”
    他偏了偏头不想跟那双冷淡的眼睛对视。
    跟前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现在已是战后。”
    这样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砸在他的胸口砸得又酸又痛,已经没有战火映在他的眼前,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幢受过炮火和弹痕的建筑,甚至没有任何一具尸体,一切都是过去,“我……”他突然很想问一问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却心慌胆怯的闭口。
    “嗯?”冷淡的鼻音。
    “我……我叫什么……名字……”说出这句话之后他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自己的名字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回答。
    “基因库里没有你的信息。”
    他不知道基因库是什么,但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对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
    那双修长的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慢条斯理剥开,露出橙黄的果肉,甜甜的果肉送到他的嘴边,他不安地抬起头和那双蓝眼睛对视,在对方冷淡的表情中吃了下去。
    “你有名字。”对方淡淡开口。
    他不明所以眨了一下眼睛嚼着果肉。
    “你叫羌橘,羌笛的羌,橘子的橘。”
    “那……你……叫、叫什么?”他问道。
    “丹尼尓·谢利。”
    “你可以叫我丹尼尔。”
    他绷紧的声带小声又迟疑地叫了一句,“尼尔?”
    “丹尼尔。”
    “?尼……尔?”
    “丹尼尔。”
    声音越来越小,“……尼尔?”
    丹尼尔看着眼前瘦小的少年垂着头,乌黑的头发小小的声音,叫“尼尔”的时候像是猫一样轻轻喵了一声,今天是距离第二次海洋战争的一周年纪念日,丹尼尔看着眼前过分瘦小的人起了一点恻隐之心,也许是战争纪念日的悲怆让他敏感纤细,也许是这个只比他小一两岁却刻着战争疮痍的少年让他怜悯,他干净又茫然,用他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又黑又深。
    混着冰雪一样冷淡的声音融化在他的耳畔,第二瓣果肉触上了他的嘴唇。
    “那就叫尼尔吧。”
    抬头依旧是冷冰冰的面庞。
    第4章
    今天似乎整个军舰的人都很忙。
    羌橘坐在床头看着钟,已经距离平时送饭的时间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没有人管他,丹尼尔也早早出了门。
    羌橘小声反复叫着丹尼尔的名字,就像是没有润滑的机器,一旦运作便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样,他心里知道“丹尼尔”的发音,而自己说出来不是一开口就紧绷破音,就是卡进喉咙没有声音,破了第一个音之后后面才以别扭的音调发了出来。
    我失去记忆之前的人生里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想到这里羌橘有些沮丧,外面的门打开了,羌橘抬起头,他对丹尼尔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随后另一个脚步的声音急匆匆走进了的客厅。
    “真是漂亮的演说!”
    羌橘后背绷紧,那是金丝框眼镜男人的声音。
    “安德鲁·哈伦?那是你的同学吧?”
    羌橘听到男人往沙发上重重一坐,丹尼尔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他去年休假,开学降一级。”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调子轻慢,“一老一小搭配演讲,半截土埋的东西,拿自己孙子的脸蛋搞噱头,上场讲些冠冕堂皇的话,正事没做多少,面子工程倒是做得挺好。”
    男人喝了一口茶似乎也不能吞下这一口恶气,话锋却转到了丹尼尔的身上,“你什么都不比你同学差,就差在这一点儿上!”
    羌橘听到外面久久的沉默,然后是茶杯轻轻放下发出的清脆声音。
    “嗯。”丹尼尔没什么感情应付了一句。
    金丝框眼镜男人似乎拿丹尼尔也没有什么办法,坐在床头的羌橘一阵恶寒从胃里钻了出来,一只半透明的白鲸穿过墙壁化为实体向羌橘的方向扑了过去——
    “你从进来就知道他在。”丹尼尔突然开口。
    距离羌橘眼睛只有一寸的白鲸闻声化成蓝色的细粉,闪着光消失在空中。
    那是什么?!羌橘被眼前快速的变化震惊原地,等到自己的余悸平复之后,羌橘细细品味丹尼尔的话,突然感觉到自己只是怒火发泄对象的替代品。
    “我原以为你只是看他那天呕吐的恶心样儿突发怜悯,倒没想到他稳稳当当住在你这里了,”男人笑了一声,“丹尼尔,舅舅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人做的每一分好事都必须百倍被别人看到,这也是你的同学给你上的一课,二十多个家族的私人军舰,谁比谁做得多,谁比谁做得少,人们能够记住的往往是在这份差事上风光漂亮署名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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