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橘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卢阐总喜欢在别人眼里活出一副正直虔诚的模样,但从羌橘身边同学的言语里羌橘可以看到,他并没有成为他想要成为的样子,不过卢阐真的是信徒吗?
“把他的衣服带回去。”楼上忽然传来了丹尼尔的声音。
丹尼尔从楼上走了下来,却没有看羌橘,“回去告诉卢阐,我去。”
自从帮刘榕抢回项链的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交流过,昨晚也是。
他在冷处理我。
羌橘看着接过茶杯的丹尼尔想到。
“你不愿意去对吗?”羌橘开口。
丹尼尔没有说话,整个主厅都是冷冷的,只有佣人在准备早餐餐具的声音。
“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丹尼尔看着茶杯没有开口,羌橘很难过。
“只有你不去我才会不去。”
羌橘放下了装着丹尼尔衣服的盒子往楼上跑了上去,江萍往丹尼尔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丹尼尔偏头之前,离开了。
高览向大门的右侧望去,丹尼尔家的车分走了大部分媒体的注意力,卢阐单手抱着布道书穿着红色的教袍,依然是那副体面的样子,丹尼尔走出车门落地的袍子给了他一种神秘的威严,紧跟着高览看到了一截肤色苍白的小腿穿着黑色的皮鞋迈出车门,羌橘穿着唱诗班少年的红袍走了出来。
风吹拂着羌橘的白色贝雷帽,羌橘单手扶着帽子跟在丹尼尔身后,领口是银色五角星的设计,风吹起他身后长长的两个尖角,像是银色的耳朵,红色唱诗班的教服在风里鼓胀着,他像一团火焰烧在风里,羌橘那双沉静又干净的眼睛忽然向高览看了过来,高览一下子明白了他与丹尼尔之间的事情并没有解决。
因为羌橘很难过。
大门被两个红色袍子的青年关上了,红色的地毯直通白色红顶巍峨的建筑,记者再也拍不到他们了,高览和他的妹妹松了一口气,不用故作姿态了。
卢阐和蔼可亲地问候道:“今天只有你们两个来吗?”
高览似笑非笑:“不是,只是我们代表了全家来了。”
卢阐闻言笑了,羌橘忽然走向了高览那一边,跟随着高览和他妹妹走了进去。
羌橘对于丹尼尔这样的不言不语,是生气的,避开了记者就意味着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羌橘随同高览一起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穿袍子呀。”高芝涵探着脑袋越过高览小声问道。
高览一把把她的脑袋一巴掌摁回去,“因为他还是个老宝宝,坐好。”
“那我呢?”
“你也是老宝宝。”
“恶心心。”
羌橘:“……”
羌橘给高览发着消息:你怎么也来了?
高览推开他妹妹八卦的脑袋:上区很多人都来了,这里教徒没有多少,做样子的倒是一抓一把,现在已经演变成不来不行了,多少人都在盯着,马德就跟把尺子一样,只要有一分一毫不符合他们所认为的道德行为标准,就要锤死在原地。
高览轻轻吁了一口气,调整好他的表情,忍了一会儿之后又再次输入道:zhengzhi的衍生物。
羌橘:演变到这种地步还得加上社会舆论方向被掌控。
高览想到了高匹配信息素的事情。
羌橘:想让你看到什么,就只有什么,操控认知操控行为,最后成为一种社会共识,不是吗?
正前方的门打开了,主教赤足穿着红袍,胸前的五角星发着银辉,在三十名少年的跟随下走向了中间的布道台。
高览翻开了手中崭新的布道书,主教面沉如水,身后少年们唱起了神明临世的诗篇,在这片声音里,主教闭目缓缓念起世上的苦难,羌橘听到了伊什塔尔区的名字,在他缓慢的声音里,无数的罹难成了平稳而去的水流,平静的,如自然而然,如昼夜不停,是业报,是课题。
没有任何人应当遭受战争的报应,如果真有神明他不应对这样地苦难保持平静。
如果真有神明,他会为此不齿。
为在无数罹难者和背负疮痍的生人面前保持那种所谓的高深莫测的平静而不齿。
如果真有神明
他会为此恸哭。
他会为逝者哀嚎,为生者哀嚎,为辐射下寸草不生的土地哀嚎。
如果真有神明
他不能如此无动于衷。
主教讲着教会为战争所做出的贡献,羌橘面无表情看着,看着看着,脸上落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因为他知道,和平是以生人的热血去赢得的。
而不是在这件事上轻描淡写风光署名的人。
而这个人,可以闭眼不看淋漓的鲜血,不看每一个丧生者背后活人的悲哀。
这世界上竟有这样不去承受任何代价却要用别人的代价成为自己勋章的人。
而这样的人,心安理得站在最前方,享受荣光。
甚至妄想他人的崇拜。
羌橘为坐在这里而感到失望。
“现在闭上我们的眼睛开始祷告——”主教吟唱着。
高览睁着眼睛余光越过高芝涵看到了丹尼尔,丹尼尔金色的头发笼罩在玻璃透进的光里,蓝色的眼睛像是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人,他在这片吟唱中看向了羌橘,那样虔诚,羌橘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五角星的领口发着银辉,丹尼尔跟随着其他人的祷告张开了口,却没有看向神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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