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臣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三皇子恕罪,下官也是迫于无奈……”
“明哲保身嘛,本皇子懂,谁不想过安稳富贵的日子,儿女成群,娇妻美妾环绕,当官不就为了这个么。你说是吧,张大人?”傅南陵依旧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张汉臣微微皱眉,世人皆说这三皇子被皇上宠的性子暴戾,喜怒无常,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
对于傅南陵,张汉臣心底是看不起的,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皆是因为他出身皇家,否则只能如烂泥一般,被人践踏。况且这是在宁城,他的地盘,常年身居上位,也养成了倨傲的性子,若今日来的是傅连朝,他必定心甘情愿的俯首,只是面对傅南陵,他真的是有恃无恐。
“殿下恕罪,下官也是受人所迫,并非自愿。如若不然,下官今日便不会出现,还请殿下明鉴。”
“哟,张大人这语气还真是有恃无恐。怎么着,是觉得现下在你的地盘,目前本皇子还要仰仗于你,所以便让你生了不臣之心,这般明目张胆的敷衍与我?”傅南陵的语气看似在玩笑,可常年跟随他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危险。
“殿下,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冒犯殿下的意思,更遑论不臣之心,纯属子虚乌有。”
“放肆!”傅南陵一脚踹在张汉臣心口。
张汉臣没想到傅南陵会突然动手,身子被踹的一个踉跄,但他是武将出身,傅南陵这点力道倒是不能将他如何,只是被人当众踢打,张汉臣面上一阵火辣,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刘曦一脚踹在了腿腕上。张汉臣身子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往前栽,不过很快便稳住身形,一个旋身抽出身上的软剑,刚想动手,突然听到身后‘呲’的一声,紧接着脑袋一阵发晕,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
傅南陵看向站在一旁的季翎岚,好奇地问:“阿岚,这是?”
闭住呼吸的季翎岚连忙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讪讪地笑着说道:“迷/药,那个,对不住,我也是下意识反应。”
打从他们一进竹林巷,季翎岚的精神就高度紧张,一进门张汉臣的态度还算可以,可季翎岚何其敏锐,很快就看出了他掩藏于表面下的轻视,原本对他印象就不怎么好,这下就更是厌烦。眼看着他抽出软剑,季翎岚脑子一热,就掏出麻/醉剂喷了过去。
当时的心理完全就是:自家孩子再不听话,他打得骂得,别人动不得。
张汉臣吸入的麻醉剂不多,只是四肢无力,并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怒视着傅南陵,有气无力地说道:“三皇子莫要欺人太甚,好歹下官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官员,岂能任你们欺辱?”
“你还知晓自己是朝廷命官?”傅南陵俯视着张汉臣,轻蔑笑了,“辽远数万百姓惨死时,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他们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时,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当你看到遍地伏尸,你是何种心情,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数万人啊!张大人,若是将他们的尸体垒起来,是否能如那城墙一般?”
“我……”张汉臣满脸涨红,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张大人可是想说高瑾势大,你也是被逼无奈?”
“下官……”想好的借口被傅南陵说了出来,张汉臣直觉有些难堪。
“父皇为何会在地方设置三司,就是怕一人独大,想让三司相互监察。你是辽远的都指挥使,掌握辽远的军政大权,若不是你的纵容,高瑾怎会在此如此势大?”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张大人,本皇子说你失职,你可认?”
张汉臣的气焰被彻底打压下来,羞愧地说道:“下官有罪。”
“张大人,为官不为民,何以为父母官?为财、为色、为权?”
张汉臣愈加羞愧,道:“下官有罪!”
傅南陵收起身上的暴戾之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大人,你身为武将,应该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百姓为水国为舟,若百姓不满朝廷,激发暴/动,会如何?更何况临国、岚国虎视眈眈,到时内忧外患,家国何在?家国不在,你的官又有何用?”
张汉臣羞愧地匍匐在地,道:“下官有罪,万死难恕,望殿下降罪!”
傅南陵走向张汉臣,伸手去扶。陆九见状连忙过去帮忙,将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张汉臣羞愧难当,不敢抬头看傅南陵,“殿下,下官羞愧,无颜面对殿下。”
“张大人,你愧对的不是我,是辽远枉死的数万百姓,是信任倚重大人的父皇。”
“皇上,微臣对不起您呐!”张汉臣竟羞愧的嚎啕起来。
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季翎岚有些傻眼,刚刚还倨傲不逊的人,竟然被他轻视甚至仇视的人说哭了……
第36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一, 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势,突然间急转直下,变成张汉臣痛哭流涕, 惭愧的恨不能自刎于当场, 让季翎岚看的目瞪口呆, 不禁在心里悄悄为傅南陵竖起大拇指, 完全一副‘自家孩子出息了’的骄傲心情。
见张汉臣的情绪慢慢平复, 傅南陵叹息一声, 道:“张大人, ‘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如今正是弥补过失的大好时机, 不知张大人愿不愿助本皇子一臂之力?”
张汉臣用衣袖擦擦眼泪,连忙说道:“殿下请说, 下官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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