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没事了。”沈辞虽然还心中有疑问,但谢如琢的紧张他看得出来,轻声安慰道。
原野上没有灯火,黑黢黢看不到头,天上也没有月亮,视线更暗得厉害,谢如琢静了许久,等到身后的声音少了危险,马儿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才应了一声:“嗯,没事了。”
前面跑得着急,沈辞右手握缰,左手紧紧扣在谢如琢的腰腹上,几乎是把人箍在了怀里,此时稍稍松了劲,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情况,宋青来已带着人在收尾,一旦到了平原上,那伙人就没了优势,收拾起来并不费劲,这一世他们反应更为及时,比上一世结束得还早。
沈辞柔声问道:“前面陛下是担心臣有危险吗?”
谢如琢早已意识到自己前面失态了,此时有点心虚,但那种心有余悸和无来由的偏执情感却是真实的,他声音闷闷地问道:“沈辞,是不是只要是为了我,你就不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受伤还是去死都无所谓?”
沈辞张了张嘴,意外谢如琢前面的失态竟是这个原因,他手指微蜷,指骨抵着谢如琢的掌心,仔细想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确实记得前世他们回程时遇到了衍王的人刺杀,即使之前就有所察觉和猜测,仍是惊讶于对方的准备充足,而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好像在这场刺杀中受了点伤。
只能说是好像受了伤,因为他真的不记得了。
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记一辈子,这辈子还要去想起的大事,他前世受过很多伤,死都是因为致命的箭伤,不管是曾遇到过刺杀,还是战场上遇到了危险,他都觉得微不足道。
谢如琢就是他的命,是他在十一岁那年就说好要保护的人,为他征战,为他受伤,为他死,都是他出于本能会去做的事。谢如琢不止一次地问过他这样做值不值得,可他从未想过值得二字,谢如琢心里有他,就是他一辈子所能得到的最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他都不想要,也就无所去得,无需这些无谓的考量。
面对这一世的谢如琢,缱绻的柔情与酸涩的心疼总是能盖过所有疑惑,沈辞想,也许前世是他忽略了很多事,谢如琢应该也是时常这样患得患失的,怕他走,怕他讨厌自己,怕他留自己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上,只是他们因为种种意气用事的争吵而甚少平心静气地推心置腹。
前世的最后,他真的走了,留谢如琢孤身一人度过余生。
沈辞反握住谢如琢的手,让马儿自己慢腾腾在原野上走着,低声说道:“只要看到陛下安好,臣确实不在意这些。但臣也不会随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因为……比起为陛下死,臣更想陪在陛下身边,就像说好的那样,一直保护陛下,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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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琢他们还没到乐州,皇帝在回程路上遇刺之事就已人尽皆知,一回朝,众臣都炸开了锅。
“臣听闻那伙人对地形极其熟悉,显然是早有准备,邢州必有人接应。”孙秉德其实已探听到了此次行刺的幕后之人,但出了这么大事,朝堂之上总得摆到台面上来说一说,内阁也总得上心,“陛下应先问责邢州官员以及卫所军将官,待查问完毕,与行刺人的口供对比,再做决断。”
谢如琢神色还很倦怠,一副舟车劳顿还受了惊吓的模样,脸色也因此苍白了不少,疲惫地挥了挥手,道:“锦衣卫已问出了幕后之人,正是朕那个好叔叔衍王。宁崖离邢州远着呢,邢州那帮人哪有这本事和衍王勾结。此事朕不想再查了,也不想牵涉邢州官员。”
大家心里一清二楚,那伙行刺的人目的并不是来杀皇帝,傻子都知道,就派这么几个人想从一万多三大营士兵手里杀了皇帝几乎无可能,他们就是衍王派来送死的。
至于真正的目的,那便是衍王在宁崖待腻味了,想跟朝廷示威。
“衍王能如此轻易入绥坊埋伏朕,就是在告诉我们,他早已与我们也惹不起的人有联系,我们动不得那个人,自然也动不得他。”谢如琢按着眉心道,“至于是谁,诸卿心里应该都有数了。”
众人沉默,吴显荣已入京过,还送来了两千骑兵,是已与朝廷谈妥的架势,没必要再去勾结衍王刺杀皇帝,那么邢州另一方势力便只剩下裴元恺了。
朝廷解决吴显荣与齐峻茂两个麻烦的速度太快了,让谁都意想不到,剩下个本就向着朝廷的宋青阁,裴元恺确实是有些慌了,加之朝中已放出要清查卫所军的消息,正好衍王找上门,两人便一拍即合,强强联手,向朝廷发难,之后威逼利诱一番,再来决定是要和朝廷结盟捞点好处,还是对立来个你死我活。
“衍王此意是更想与我们结盟,才如此示威,也是试探。”孙秉德道,“如今我们首要对付的还是许自慎,若要分出心思对付衍王,我们恐怕会左支右绌,依臣所见,不如先答应与衍王结盟,待重回坪都后,再削藩王之权。”
内阁几人与群臣皆是一番附和。
此话说得有理有据,前世谢如琢思考过后也觉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但前世证明,别说回坪都后了,在乐州十年,后期他们自成势力,裴家倒了,衍王也不再是威胁,想稍稍削权都难于登天。
一旦给了衍王甜头,与他示了弱,便是给了他生长壮大的肥料,待过个几年就是一棵无可撼动的大树,除非连根拔起,不然修剪枝叶也改变不了树的根系已扎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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