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兵部这般重要的地方,他还是选择要交给杜若。
这定然会是一个比华扬舲更适合的人选。
次日谢如琢一大早就干净利落地走了,前夜也没再赖着沈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反复告诫自己要当断则断,越是缠绵越是不舍,越是不舍越是走不掉,再不回去,想想内阁天天从早忙到晚还有点愧疚。
回京后杜若就递上了奏本,将清查宛阳后的结果告知朝廷,有模有样地列了军籍三册与账簿的详细内容,他们也没做得特别假,还挑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出来,那些个真正有问题的地方都被抹去了。
谢如琢意思了一下,罚了宋青阁三个月的俸禄,就此结案。
杜若那份在清查微山卫后写下的长达数千字奏本已让内阁过目,意料之中的是,孙秉德果然没有对调杜若任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的旨意有异议,谢如琢便顺势下诏让杜若继续清查绥坊其余卫所,朝廷也在商议具体的改制之法,准备与清查事宜同步进行。
卫所改制是谢如琢登基后第一次真正大刀阔斧地改革,卫所之弊又已是众所皆知之事,即使内阁偶尔使一两个小绊子,改制之事也不会受到太大阻力。
杜若在奏本中除了写到卫所的优劣,写了募兵制的优劣,算是与卫所对比。
前朝没有卫所,虽有府兵,但遇战事,多靠募兵。许多人觉得募兵不好,兵完全要靠朝廷花钱养,过了战时,又得打发回家,有功者要分给田地屋宅,战死者要抚恤家人,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但募兵的好处也很明显,没有固定的世袭身份,随时可与其他户籍的人群形成流动,不会有如同卫所军那样的后顾之忧,战事停歇后,士兵归乡可以从商或做农事,家人也不用担心要被抓去当兵。这是卫所军所没有的优势。
念及前世在卫所改制上的经验教训,谢如琢将这一次改制的重点放在了将卫所与募兵各自的优势合为一体。
卫所最大的优势便在军屯,故而军屯还是不能废了,此次清查定然要从军官们手里要回来一部分田地,重新分给下面的军士。大虞开国时的米布价与现在已差距良多,但各级军士的薪俸却远远跟不上米布的时价,甚至可以说已经几十年没有丝毫变动,借此机会朝廷便提了各级卫所军士的薪俸。
关于军士的升迁考评方法,谢如琢也在与兵部商讨重订,最好要和文官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要升一批有能力者,不能没有战事就断了军士的升迁路。
这些改制都是最基础的,是让军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各地卫所司空见惯的私吞籽粒银之事,谢如琢采纳了杜若的提议,每月由按察使司派人去巡查一次,将当月军屯情况写成奏本上呈都察院。
而募兵制不可撼动的优势便是各种户籍之间流动大,可变通之处强。因此,卫所也可以吸收这样的优势,适当让军籍与普通户籍之间进行良性地流通,祖制已定,军籍世袭,必须娶妻生子,这点谢如琢暂时不会考虑变化,不然就变得太多了,会触及一些人的底线。
但若是有军士因公事、战事死亡,而又没有子嗣留下,可以就此消除其军籍,再给亲属一笔银子做抚恤。遇特殊情况,朝廷仍保留募兵制,战事结束后,若有不愿解甲归田,想继续从军的,按其意愿可编入军籍中。
此外,军籍除了当年跟随太.祖的那批人代代绵延至今,后来再入军籍的多是获罪充军的,这部分人在卫所军中地位更是低下,子孙后代也需得世代为军籍,逃亡的军士大多是这样的出身。这次改制,朝廷也给这批人一个恩典,视所犯罪行的大小而定,军籍世袭最重不过其后三代。这样既保留了惩戒的用途,又显示了朝廷的宽厚,亦可减少几代后军士抗拒从军逃亡的情况。
兵部后来又派了一个侍郎前去主领改制事宜,但清查主要还是杜若在主持,改制之法大部分也是杜若提的,兵部侍郎遇到棘手之事还是靠杜若从旁协助化解。
之前孙秉德特意提起的卫所军官调度之事,其实谢如琢这次没有做得太过分。
查完整个绥坊时,论罪撤换了的军官虽有一半,但谢如琢并没有真的那么不留情面,拿最先被开刀的微山来说,人确实全都换了个遍,但裴元恺的亲信,谢如琢没有赶尽杀绝,多是降职调去其他卫所,当然调去的卫所就不是裴元恺的地盘了。裴云丰他甚至没有降职,只将人调回了沧州下面的卫所,放他回老家去了。
不过对裴家来说,这次改制确实是动了他们在根本上的利益,安插在卫所军中多年的庞大势力已缩了至少一半水,而吴显荣和齐峻茂的势力却没有被伤筋动骨,往后裴家在卫所军中就没了绝对的优势,已难成气候。
谢如琢肯与其他三位总兵私下谈判,却不肯与裴元恺谈,一举将他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谢如琢知道,裴元恺已经记恨上他了,之后不会继续安安静静地待着,会有不少新的动作。
但他还就等着裴元恺有所动作,敌不动他不动,敌一动他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清查之事轰轰烈烈查了一个月,基本上告一段落,沈辞与宋青来已提前回京,杜若则继续与兵部侍郎在各地卫所推行改制,进度可喜,谢如琢已无需担忧。
解决了一大内忧,朝廷下一步又该将目光放在外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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