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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皇帝终于在京中了,却也阻止不了两派要吵架的心, 而且也根本不想阻止。
    此时早已到了早朝的时间, 然而龙椅上还空空荡荡,不过对于底下的臣子们,这种事已经再习惯不过了, 到了卯时宫中都没有皇帝驾临的迹象, 他们就会被放进来,过金水桥先入皇极殿,而后悠闲地等着许自慎想起自己还是皇帝, 还需要上朝,再在一两个时辰后出现。
    殿中百官泾渭分明地分列两边,面对面凶神恶煞地看着对方,眼睛若能喷火,大概此时殿中已烧成了一片火海,人人怒目而视,眼中火苗能蹿一丈高,谁也不让着谁,好像眼里的神色不够凶就要输了气势。
    “你们工部今年才三个月,就已经支去了三百多万两银子,你们这是要治水还是要凭空再挖一道河啊?”户部尚书是江北大世族卢家的当家,如今牢牢控着银子收支,自觉按住了那些坪都旧官的死穴,次次上朝都趾高气扬,言语带刺,“有本事把你们的银子来去如何都列清楚给大家看看,到底是真的治水治到没钱,还是被什么心怀鬼胎的小人给私吞了!”
    当年留在坪都的官员大多是职位较低的末流文官,还有些空有爵位已经没落的世家,归顺许自慎后,大昭为拉拢人心,尽快平稳京城局势,这批人都得到了重用,一朝翻身个个也俱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处处看不上江北来的世族,私下里还称呼他们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见了京城的茅坑都觉得是香的,手上有几个臭钱就敢耀武扬威。
    户部平日里最喜欢处处找他们麻烦,给他们使绊子,攥着银子跟攥着什么稀世宝贝似的,绝对是他们最讨厌的一枚眼中钉,听到尚书这么说,被点到名的工部立刻出来了一个侍郎,毫不客气地高声道:“江北正是多河湖之地,今年开春就连降大雨,定有成涝之祸,你们要是不怕自己祖宅被淹没了,我们倒也不介意坐视不理。”
    “上月国子监学生闹事称吏部文选清吏司去年会选受贿上万两银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不就是你们这帮人怂恿的,卑鄙无耻,小人之举!”
    “怎么?你们敢摸着良心说自己没受贿?你们拿了多少银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嘁,你们是觉得自己有多干净,不是很会装清高吗?一个个往太子跟前送奇珍异宝的都是谁?是我们眼瞎了?”
    “……”
    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炷香,就差撸起袖子在大殿内动起手来,明明都是斯文人,却练就了磨不破的嘴皮子,以把死敌骂到哑口无言为己任,一时殿内嘈杂声四起,双方逮着一个对面的人就开始骂,一些本来不说话的官员也趋之若鹜,全都加入了骂战之中。
    直到皇极殿外传来整肃的士兵列队之声,一声鞭响,内臣高喊一声“皇上驾到”,众人才很是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姗姗来迟的许自慎。
    大昭没有保留大虞的锦衣卫,许自慎的仪仗队是他的亲兵,每每上朝都仿佛有要出征的架势,队形整齐,披甲执锐,眼中都还冒着杀气,曾经第一次瞧见的官员有当场吓得跌了一跤的,劝皇帝莫要在金殿前让兵戈杀伐气冲撞龙气,皇帝理都没理会。
    许自慎步上丹墀,扫了眼明显刚吵过一架的一群人,但马上就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神色平淡地从他们身侧走过,在龙椅上坐下。
    黑色的华美龙袍穿在许自慎身上也有如板正的铠甲一般,肩背线条平直,完美地撑起龙袍而不会落下一丝褶皱,他正襟危坐,再不言不语地看着人时,就像战场上狭路相逢被他的刀锋晃了眼,会下意识心头一凛,再避开视线。
    众臣跪拜行礼,依次呈上奏本开始议事,免不了又是不止不休地几轮争吵,许自慎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摊着几份奏本似是在仔细看,然而隔很久才会翻上一面,慢吞吞看了两本,无趣地搁下了,捏着眉心听他们叽叽喳喳地吵架,脸上是快要耐不住的烦躁。
    在两方又吵到就差动手时,许自慎的神色也终于忍无可忍,拍了下桌案,他手劲大,这一下直把桌子都要拍裂了般,殿内所有人都吓了好一大跳,霎时寂静无声,耳边清静了,他神色稍松,冷声道:“都给朕闭嘴!你们除了会捡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还会做什么?”
    吵得脸红鼻子粗,额上冒细汗的户部尚书不满道:“陛下此言差矣,臣等所议之事有哪一件是小事?工部疑贪污百万白银,国子监学生被有心人利用闹事,俱是大事,陛下该一件件细查才是。”
    工部侍郎冷哼一声,立马跟着说道:“户部收支不明,吏部文选清吏司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也俱是大事,国库本就银子紧缺,他们却还在银子上大动手脚,陛下更该彻查。”
    许自慎抢在户部尚书再次骂回去前悠悠说道:“那你们说让谁查?”
    “自然是先由都察院核查!”
    “自然是移交刑部!”
    两方同时开口,各执一词,都察院和刑部也被两方各自瓜分,许自慎又捏了下眉心,冷笑道:“由谁来查都搞不清楚,又要吵到猴年马月?朕可没你们这么好耐心。”
    户部尚书咬咬牙,奏道:“那就请陛下定夺!”
    许自慎当作没听见,他就算真定夺了,也根本查不了,只会让朝局乱上加乱,道:“此事再议,可还有其他事要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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