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宋青阁会选择入驻梧州,这是最符合他作战风格的计划,整体来说,也是最稳当的办法,对手是许自慎,就是沈辞这种喜欢冒险的人也不敢每次都在许自慎眼皮底下剑走偏锋。
何小满猜应当是有人劝宋青阁选择了这个计划,宋青阁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的经历注定了他是个谨慎过头的人,但骨子里又掩盖不住那一点冲动,有人给他说清楚利害关系,权衡之后他刻板的轨迹就会发生偏离。
当初第一次南下去救谢明庭时,沈辞就是这样说动了宋青阁同意他带着一部分去搏命。
这样想想,何小满又叹了口气,只能说宋青阁天生并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人,也许他从前是一个像沈辞这样的人,又或者像宋青来,也是张扬又狂放的,只是宋家把他锻造成了如今这把内敛的刀,沉稳又刻板。
那个劝宋青阁的人,何小满也猜到了八成是宋青来,宋青阁这么谨慎的人,对谁都有几分戒备,唯独对自己弟弟毫无设防,说什么都是全然相信的。
此时已入夜,宋青阁领着五万兵马趁着夜色停在梧州与闵州之间的山谷间,暂时安营扎寨,何小满睡不着,出了营帐见宋青阁的营帐也还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路上看营地里的情况,宋青阁恐怕是想夜袭,不久就将去闵州城下,何小满心里一沉,愈发焦虑不安,掀开帐帘看宋青阁坐在桌前擦刀,看见是他只点了点头。
“宋总兵,我看外面在点兵,是一会就要去闵州?”何小满低声道,“我知道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我想问一句,是谁告诉你先去闵州的?”
宋青阁抬眸淡淡看过来,回道:“不管是谁之前告诉过我,最后做决定的是我,督主放心,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去。”
何小满当然知道没有人逼他,但有没有人骗他可不一定,何小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说道:“是青来告诉你的是不是?青来不可能想这么多,他从哪里知道的?”何小满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是华扬舲对不对?”
在宋青阁眼里,何小满的逼问让人很不舒服,他想当然地认为何小满在替谢如琢问,话音不自觉冷下来:“这似乎无需督主操心。”
“如果是华扬舲说的,绝对不能去!”何小满双手撑在桌上,急切道,“我也不瞒着你了,大军出征前,陛下一直在查华扬舲,怀疑华扬舲有异心,这样一个人的话,宋总兵你敢听吗?”
宋青阁淡然回视他:“那请问陛下查出什么了吗?”
何小满哑然,在他离京时,谢如琢确实什么也没查出来,离京后的事他就无从得知了,就算有了新的消息也要等京中送过来。
看他沉默,宋青阁笑了一下,道:“陛下动用了东厂和锦衣卫,却什么也没查出来,督主你说,到底是华扬舲的话不该听,还是你们的话不该听?”
宋青阁的眉眼本就清淡柔和,像读书人,平时不苟言笑才有一点不怒自威的锋利感,但一旦他笑一下,锋利感又会消失不见,只不过他很少笑就是了,然而此时何小满看着他的笑,却感受到了更锋利的冷意。
“宋总兵,陛下不会害你,相反,他很需要你,也愿意信任你,我更不会害你。”何小满闭了闭眼,“陛下登基以来从没大张旗鼓查过任何一个臣子,他不是胡乱猜忌的人,对华扬舲的怀疑绝非空穴来风。”
宋青阁沉默片刻,道:“我相信陛下有自己的判断,但同样的,这件事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已经派斥候去闵州附近探了许多回,许自慎并没有重兵压在那里,城中只有寻常的守军。这些天的观望也不难看出许自慎意在梧州,于我而言,我有稳妥和冒险两条路可走,对许自慎而言也是,他若选稳妥,就是在闵州等我去打,败了我就可以往北进。但他很了解我,知道我基本不可能走闵州这条路,也就自然而然地选择打梧州,而这也符合他的风格,不愿处于被动地位,喜欢掌握主动,猛攻快进,一招制敌。所以不管怎么看,先去闵州并不是什么荒唐的举动,我有深思熟虑过,也做过许多详细的计划,没有冲动行事。”
何小满蜷起手指,不知还能怎么劝,只能疲惫道:“陛下让我此次跟着你来,是担心你,我也答应青来定会让你平安。就算为了青来,为了宋家……我们选稳妥一点的法子行吗?”
“多谢督主,我会小心。”宋青阁声音平和下来,“但此去闵州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离开梧州的消息应该此时已经在传给许自慎的路上,后悔也来不及了,要是此时回头,半路就要与许自慎碰上,仓促对战更加得不偿失,督主莫要再劝了。”
何小满也知道木已成舟,在他们离开宣颐府的那一刻已经无法改变,这也是为什么宋青阁要他留在梧州坐镇后方即可,而他非要跟来的原因,既然已经这样了,他更是要跟着宋青阁。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离开宣颐府时,还秘密往京中和淀州各递了封信,说清楚了宋青阁的计划,一封给谢如琢,一封给沈辞,离京前谢如琢同他说过,出了什么事可以先找沈辞,淀州并不算远,比京中方便多了。
“夜袭凶险,督主就不必去了,在这里守着我们的粮草辎重就好。”宋青阁又笑了笑,“而且到了前线,我也没办法看顾督主,万一出了什么事,青来可能都不会再认我这个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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