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月的下旬,朝中分派了一批国子监的学生去六部、通政司、都察院等衙门,有了新面孔来,还是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大家也都觉得新鲜,加之朝中不少文官平日里都以去国子监的论道坛辩论为乐,对杜若改革国子监学制的这一举措也十分赞同。
何况京中各处衙门本就事多繁琐,多几个人帮忙是好事,学生们又都涉世未深,还不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且算起来学生们还都是白衣,以后也是要入朝为官,现在不敢多得罪人,跑腿打杂干得都十分卖力,众人高兴都来不及,更是没人对这事提个不字。
将入五月,各地的旱情已基本稳定,虽还不见落雨,但也没有发生什么动乱,唯有沧州成了众人心里的一根刺。
“先前陛下说我们等的时机已到,依臣看,我们该去沧州走一遭了。”杜若现在隔几天还是会入宫教导谢明庭读书半日,离去前顺便和谢如琢谈沧州的事,“不知陛下想让谁去?”
谢如琢一一过目了谢明庭今日写的文章和练的字,道:“朕已经让吴显荣的人找到了沧州暴.乱的一些军户,暗地里接济了他们,给他们偷偷送了钱粮和兵器,这些人也知道这条路有来无回,裴元恺都已经见血了,岂会善罢甘休,只有拼命一搏了。”
“要想给裴家定罪还是要找证据,这些军户就是我们可以入手之处。”杜若默契地接上话,“陛下想将这件事交给吴总兵?”
谢如琢对谢明庭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将几张纸放到了一边,摇头道:“吴显荣也不代表朝廷,怎么能在明面上经他的手?朕卖他一个面子,答应给他分一杯羹,他也识趣,知道他该做什么,他不想做朕大不了去找宋家,到时候可就没他的份了。这件事帮肯定需要吴显荣帮忙,但他只能在暗处,明面上我们还得派朝廷的人去沧州走走。”
“元翁他们和裴元恺的关系不好说,恐怕不会想去的。”杜若作沉思状,拧眉道,“派年轻的官员去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魄力。”
“入了官场,总会消磨掉一些志气,不如从前胆大,总有诸多顾虑,毕竟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人的利益。”谢如琢敲了敲桌案,“所以我们不如派没有入朝为官的人去。”
杜若惊讶道:“陛下是指……国子监那些学生?”
“先生觉得他们不行?”谢如琢姿态放松,像是对此并无担忧,“派一批年轻的官员去,再让学生们跟着去历练,到时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可以交给学生们去做。”
杜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坑了学生还是真的在锻炼学生,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在还未入朝为官时,能有这样的经历,于这批学生来说有莫大的好处,如今在京中各衙门做事的学生经过大虞濒临亡国这几年的沉淀,被招入重开的国子监中,本就有不同于常人的理想抱负,是该让他们提前去做更多的事,日后才能成为栋梁之才。
“去沧州查访的,不出意外应该是兵部和户部的人,几个郎中、主事都与臣相熟,做事也十分可靠,带着这些学生臣倒是放心。”杜若也细细思量了一番这件事,“但学生还得选一选,不能都去,眼下在各衙门的学生有五六十个,去个十几个也就够了。看他们自愿,然后由臣来挑选吧。”
谢如琢颔首道:“嗯,这事自然是交给先生去办。”
杜若第二日就召集了这些学生,问过了大家的意愿,也在私下里说清楚了若是去沧州可能有的风险,但大多数学生都愿意去,还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杜若对他们都还算了解,结合了他们平时的性格与表现,挑了十几个人出来。
被选上的当即就高兴得喊了出来,仿佛是金榜题名了,剩下的都有些失落,杜若安慰他们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会有更适合他们去做的事,这才安抚住了叽叽喳喳的学生。
五月初,朝廷以沧州旱情严重,卫所暴.乱原因不明为由,下旨由朝廷派兵部与户部的六位钦差前去查访此事,并带上了十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对外是说跟去打打下手,长长见识。
去往沧州的队伍以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白跃、户部绥坊清吏司郎中温崇辉为首,再由数名锦衣卫护送,一行共二十余人上路去往沧州。
谢如琢与杜若早就有所嘱咐,而暴.乱的起始之地又是在郁林,因而众人一入沧州便直奔郁林卫指挥使司而去。
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与同知客套地接待了他们,白跃看了看眼前几个人,问道:“下官听闻裴总兵的六公子在这里做指挥佥事,不知裴佥事现在何处?”
一听见有人提这位六少爷,几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了,饱受其害的同知王晋尧站出来笑说道:“裴佥事有事请了假,回家去了。”
白跃“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与众人一同进屋坐下,不紧不慢喝起了茶。
“几位上差是来问旱情的事?”卫指挥使尤逢主动开口,“一路走来上差应该也看到了,旱情也没有那么严重,之前下面的军士因为对朝廷不满确实有过激的行为,但裴总兵亲自处理了这件事,也安抚了军士们,现在郁林风平浪静的,哪能有什么事?”
若郁林真有暴.乱的军士,也不可能会让他们看到,何况城中哪里待得下去,早不知躲哪去了,白跃他们心照不宣,点点头以示他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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