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响,车内架着的手机弹出一则消息,司言不去理会,眼睛迎着对面大厦折射而来的光注视着一处,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冰凉。
远处道路的刹车声,行人匆匆经过的脚步声……交织成一曲毫无旋律的乐章。
这般嘈杂的环境,司言却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心跳越来越快,他怎么还没来。
随着一道身影的出现,一抹笑在司言妆容精致的脸蛋漾开,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双惑人的丹凤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只余森森杀意和滔天的恨意。
司言不紧不慢转动方向盘,缓缓驶出停车场经过拐角处,猛地一踩油门向左急打方向盘,直直撞向那道被簇拥着的身影。
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伴随轰的一声巨响,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司言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袭来。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爸,对不起,我竟然也要这般离开你。
……
偌大的病房隐隐飘满消毒水的气味,一名极美艳的女人躺在白色的床上,卷长的睫毛微颤,一声极淡的闷哼从唇瓣发出。
一旁的护士抬头眼睛一亮向门口跑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格外清晰。
司言的意识慢慢回笼,她感受到空气中散发的丝丝凉意,是已经死了吗。
司言掀开沉重的眼皮,她的脑袋有些晕炫连带视线都很模糊,看了很久眼前的景象才开始清晰,看清头顶上的吊瓶。
这是在医院。
零碎的记忆开始拼凑,回忆起被安全气囊救了一命,可,那个人死了吗?
医院走廊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咯吱一声门被打开,司言转动眼珠望向门口,毫无血色的脸颊更加惨白。
噩梦般的身影就在门口,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像条毒蛇般可怕,仿佛顷刻间能吞下猎物,令人不寒而栗。
沉清夜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老天不公。
沉清夜手掌随意插在西装裤兜缓缓踱步向司言靠近,不带温度的眼睛把司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
沉清夜冰冷的压迫感很强,周身的温度仿佛降了好几度,丝丝冷意侵入骨髓。
司言仿佛坠入冰水里,那种从头顶冷到脚的寒冷令她身子不受控制开始哆嗦。
一年前就是这个男人,极近羞辱的夺走了一切。
沉清夜来到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拉住椅背拖到司言面前坐下,修长的腿交迭在一起,嘴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得阴恻恻。
“不错啊,我还没时间想招,你倒是敢先冲我来了。”
司言压抑住心中杂乱的情绪冷冷斜睨着沉清夜嗤笑一声,一字一顿咬字清楚,讥讽道:“我爸昨天被车撞,难道不是你派人干的!”
沉清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快得让司言捕捉不到,他淡淡哦了一声,手从兜中取出手机飞快在上面敲击几个字发了出去。
司言手按在床褥上撑着身子,迫切想看看沉清夜发了什么,视线还有有些模糊看不清楚,指尖隐隐发颤,心中有条线渐渐明朗。
也许车祸只是意外完全和他无关,所以他才会有些意外。
沉清夜再度抬头,如利刃般锋利的眼神直射过来,眸底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
司言微微垂眸避开那道目光,置于床褥的双手渐渐攥紧,指甲掐入冰冷的掌心,直到很久才感受到一丝丝疼痛。
到底哪里得罪过他,一年前羞辱还不够,现在他还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司言抬起脸将视线定在沉清夜脸上,试图看出别的情绪,可除了玩味和狠意再也没有其他。
也许他不是玩猫捉老鼠,而是抓住老鼠不把它捏死看着它垂死挣扎,享受那种快感。
司言的眼神悄然转变,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鄙夷,之前不了解沉清夜是谁,现在可太清楚了。
沉如清大概没想到抢人老婆,会报应到两个双胞胎身上。
沉清夜的哥哥沉清轩也看上一个有夫之妇百般强取豪夺,可惜遇到一位不愿妥协的女人,在丈夫死后选择殉情自杀,沉清轩也突然神秘死去。
沉氏集团现在被沉老太爷同父异母弟弟生的私生子把持,沉老太爷使尽手段,才把在襁褓就被带走的沉清夜找回来。
可沉清夜就算回来,他这个总裁有名无实没人怕他,也难怪揪着一些可有可无的陈年往事折腾。
他不敢对抗沉桀反而找弱女子撒气,真可恶。
沉清夜察觉嘴角的笑意加大,寒玉似的手摸到口袋取出打火机,不厌其烦的开始反复打开关闭。
这是他的小习惯,无聊会干,有事也会这么做。
头一回发现这个女人还能给他惊喜,那么就给她个更大的惊喜。
无声的对峙中,司言忽地低笑了下,那笑声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讽。
“被妈妈带走的你和沉清轩真是天差地别,若不是他死了,只怕没人会想起你。”
司言视线定在沉清夜脸上不紧不慢说着,见他表情愈发阴沉恐怖,周围逐渐弥漫着更加渗人的寒气。
这般模样的沉清夜却仿佛愉悦到了司言,眼睛弯成月牙状撑着身子向他靠近,近得彼此呼吸交缠。
司言察觉沉清夜略微皱了眉头隐隐向后靠了点,昂起下巴继续嘲讽。
“你就算回沉家也只是傀儡,沉氏集团早被你叁叔掌握,你这个总裁有名无实,这也是我敢开车撞你的原因,只要你一死,没人会追究。”
司言的话戛然而止,沉清夜猛地抬手掐住她纤白的脖颈一把将她按在床褥上,手背的青筋暴起力量大得司言毫无招架之力,危险的气息在房间里发酵。
沉清夜享受着司言痛苦的表情,仿佛猫捉老鼠般慢慢收紧掌心。
窒息感袭来司言不觉皱紧了眉头,可眼底的嘲讽愈发明显,本就是求死,自己死了,爸爸应该就没事了吧。
司言的反应尽收沉清夜眼底,手掌离开司言脖颈转而拍拍她的脸颊,冷笑一声,薄唇暧昧地抵在司言耳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般呢喃。
“想死是吗,可我现在还不想成全你,我想到一个更好的花招折磨你。”
司言颤着手指捂住脖颈急促喘息,这个男人的恶心招,无非就是折磨肉体,不能让他得逞。
司言咬住下唇深深吸口气,压住慌乱的神色,平静说出酝酿好的话。
“你什么都不懂,在沉氏集团很容易被设套,你叁叔不好对付,沉老太爷给你的人未必真心跟你,只要是人就没办法完全可靠,已经势弱的你们和沉桀,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继续保持忠心。”
沉清夜低垂的眼底有一丝玩味,司言说中了他心中的疑虑,缓缓坐回椅上双手抱着臂膀,等着司言接下来的话。
沉清夜的动作表明了一切,司言眼中迸发出喜悦,明白赌对了。
“我读的是金融系,不仅可以教你还帮你看一些文件,我的英语和法语也很好,这些你会用到的,我的生死由你做主,现阶段你找不到比我好用靠谱的 。”
沉清夜没有立刻接话,司言不觉放低了呼吸,抬起手理了脸颊的秀发将它归于耳后,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司言在沉清夜探究的目光中,度过了煎熬的几分钟。
沉清夜头一回正眼端详眼前的司言,一年前除了美就乏善可陈的女人,现在倒格外不同。
亲情值不了几个钱,那些人现在能信任的也没几个,这个女人的确能用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她翻不了天。
司言小心留意沉清夜的眼神变换,他的目光中透着轻蔑和些许赞赏,哪怕只是一点点赞赏也足以让绷成条线的神经开始放松,这代表他会同意。
沉清夜慢条斯理低下头活动活动手指,指尖仿佛还残存那片细腻,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瘙痒感。
这一年和她差不多姿色的女人也见了不少,每个靠近都还是忍不住想吐,她倒是例外,因为碰过了,所以才不恶心?
回忆起一年前那晚,好像也没多少恶心感。
沉清夜的视线再度落在司言身上,宽大的病服遮住了一身玲珑的曲线,可只一张清纯和妩媚兼具的脸,便足够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双淡漠的眼尾微微上勾,仿佛能勾到人心坎里。
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反复把玩掌中的打火机,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忍不住想试试。
沉清夜眼里的复杂情绪令司言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想向后退,还未动手便被沉清夜猝不及防捏住下颚,向她缓缓靠近。
司言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咬牙压下想动手的冲动任由沉清夜摆布。
司言细微的抖动传入沉清夜手中,接近的动作未停,脸上有些似笑非笑。
此时门外响起突兀的咯吱声,一名护士端着医用托盘推门进来,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下意识“哎”了一声。
司言两人齐齐望向门口,护士身后紧接着跟进来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看见这一幕睁大眼睛深深喘了口粗气。
沉清夜挺直脊背淡淡抽回手,抬脚大步向门口走去,护士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让了条路。
沉清夜走出病房,男人才望向司言细细打量她后转身离开病房,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护士给司言换了吊瓶便退出病房,司言仰面躺回床上绷紧的神经真正放松下来。
好一会儿想起出了车祸,在床上翻找在枕头边摸到手机,解锁后发现除了几名同学的来电其他都没有,松了口气,爸爸应该不知道。
点开微信一条条查看消息,还好高琳够机智及时堵住老师的嘴,看完所有消息司言放下手机,淡漠的眼底有一抹讽刺。
唐子平百般纠缠才借他的车撞沉清夜,没想到沉清夜一点也不肯吃亏,把车祸栽到刹车失灵。
唐子平人车两没,还需要承担医药费,头一回觉得他挺惨的。
司言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一动不动看了好半晌,有些撑不住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耳边依稀回荡着女人绝望的哭喊,那是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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