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他实在找不着路,无奈只好放弃,一时又怪玉简门忒小气,贵客来住,居然连个丫鬟下人也不给,没个守夜的在外面,半夜尿急恐怕连厕所都摸不着。
他转个身打算原路返回,走了几步感觉不太对,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咚咚”,好像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声音,又似谁在磕头,鹿鸣心里狐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声音越来越近,来到一处墙根儿底下,“咚咚”好像又消失了,他心里起了警惕,刚想移步,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还想为保护他们吗,嗯?”
鹿鸣吃了一惊,贴过身去,把自己藏在一处假山的缝隙里,听见向庭芜压着嗓音低低道:“为什么你总是想要忤逆我呢?”
然后另一道声音传来,更低更柔,是一个女声:“弟子不想看着宗主继续误入歧途……”
话还没说完,“咚!”地一下又是沉闷的声响,这回鹿鸣听清楚了,这是肉|体撞击硬物的声音——向庭芜正按着尹容的头往墙上撞。
他狠狠道:“误入歧途?什么是歧途,你告诉我,像是六年前那样阻止我,让我周身灵脉受损,如今再也不能飞升渡劫,只能停留在大乘期,靠吸收他人灵气维持,这算歧途吗?”
“……”尹容好像是沉默了一下,“但是宗主也不能害了那小公子,他是绝青宗……”
“你懂什么!”向庭芜嗓音喑哑,“他是水灵根里难得的天才,这些年虽然没有得到好的引导,但是水系术法也算使得驾轻就熟,再加上……又是百年难遇的重阴之人,与人双修能极大增加对方的功力,”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六年前他那么小,阴元最纯净的时候,我本能得手……都是你!生生阻断了我飞升之路,惹得玉简门与绝青宗也交恶十几年……”
“宗主……”尹容声音破碎而崩溃,“这不是正途啊……弟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宗主走上这样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嘘……”向庭芜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宗主要怎样修炼与你一个小小弟子何干?还是说……你在心里不把自己当做我的弟子,而是其他的什么……怨不得见不得我与他人双修呢。”
尹容死死咬着牙不出声,呼吸却粗重地传了过来。
“可是容儿,”向庭芜拍拍她的脸,几近温柔道,“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你能给我什么呢?就算是那时本座一时兴起,与你多缠绵了几回,你怎么就当了真了呢?”
“……”
尹容仍是不出声,渐渐响起隐忍的抽气声,鹿鸣在外面静静听着,死死攥紧了手,他耳朵贴在墙面上,似乎能感觉到尹容滚烫的眼泪。
“……算了。”向庭芜松开手,只听“噗通”一声尹容好像跌在了地上,“每天都来这么一出,你不烦本座也烦了。看这天色,邪祟应该还会再来……你去,到客房告诉蓟和一声,说他除了邪祟,我要去……好好谢谢他。”
鹿鸣回到客房的时候,空气里的水汽已经重到好像下了一场大雨,他推开房门,看到蓟和正坐在床边出神。
鹿鸣脚步微微一顿。蓟和这个样子格外好看,大半张脸都掩在灯影下,目光却非常沉静地望着某一处,偶尔眨一下眼睫,好像烛火的光也被他收进了眼睛里,闪动着灼灼的亮色。
鹿鸣瞬间感觉自己呼吸都重了那么几分,抬脚走过去的时候,听见【系统】在他脑海里声嘶力竭地尖叫。
【系统】:“禁止玩家与cp在外独处!重复一遍,禁止独处!掉马指数逐步飙升,请您注意言行举止!”
鹿鸣冷静道:“我知道。我不在这睡,我……和他说会儿话就走。”
他一步一步走到蓟和身前,低头看着他,恰逢对方也抬起眼来,正与他四目相对,旁边的蜡烛越烧越旺,突然“噼啪”一声爆出了一朵烛花。
蓟和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在脑海里与【系统】对话:“他回来了。我要说我困了吗?”
【系统】:“可以。如果他要和你一起睡,说明没有问题。如果他说走,那基本可以确定,我们要采取下一步措施了。”
“……”
蓟和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角渗出一抹绯红:“……师尊,我有些困了。”
鹿鸣却没按他想的说要走要留之类的话,他罕见地站在那里没动,目光平淡,然后缓缓俯下了身来,如琉璃般浅淡的眸子好像被烛光点染,透露出一丝暖意来,蓟和感觉着他身上冰雪般清冽的气息越来越近,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鹿鸣嘴唇靠近了他的,就在蓟和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吻上来的时候,他却突然一转,唇角擦着他的面颊划了过去,细滑的皮肤贴在了他脸庞右侧。
蓟和:“……”
心里就好像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轻轻一碰又消失,留下轻浅又不可忽视的痕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顿时心内颤抖得不像话,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那边烛光又狠狠摇晃了两下,光芒微弱了一些,鹿鸣紧贴着他的脸颊,声音低沉道:“你是在邀请为师吗?”
“……什么?”蓟和声音也不由自主低了下来。
鹿鸣道:“一夜未眠,天又黑了,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蓟和抬眼望着外面墨汁一般浓黑的夜色,窗户被风吹得响动起来,“是的,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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