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玉转过身来,看到两人默默牵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笑了笑,蓟和察觉到立刻松开了,低着头退到一边,鹿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叶清玉却笑道:“人的情意是最遮掩不住的东西,就算是经过岁月的消磨或者其他磨折,心底还会留存着对方的影子,在再次相遇的时侯直接死灰复燃。”
他掩了掩中衣的领子,拂去掉落在上面的樱花瓣,声音仍是柔和,眼睛里却毫无情绪:“宗主……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了?”
“……”
鹿鸣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迟疑,心道我应该怎么说,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又想起刚才在看那些画面时还有一些细节留有疑问,便斟酌着开了口:“……我看到你与道陵君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候,你很喜欢他。”
叶清玉支着额头,半空突然雪雾飞扬,夜风吹过,席卷一地落花,如同被掩埋的尘埃或者早已搁浅的记忆,不经意间又被唤醒。
他不以为意地歪了歪头,眸子里无悲无喜:“是么?我从未说过这等剖心之语,宗主竟也能看出来?”
蓟和一把抢上前来,插嘴道:“那时师叔你虽然没有现在温柔稳重,可你眼里全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叶清玉轻微眯了眯眼。
鹿鸣瞪了蓟和一眼,伸手把他拉到身后,口里对叶清玉道:“他小孩子心性心直口快,师弟莫见怪。”
叶清玉笑道:“无事。”懒懒地伸了个腰,“能被旁人看出来说明用情至深,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十分喜欢他。”
说着微微抬头看向前边道陵君挺俊的身形,下颚线划出一道流畅弧度,衣衫单薄,整个人显得非常寥落:“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让我那么喜欢了。”
鹿鸣想了想,问道:“既然你中意道陵君,那当初为什么又要伤害他呢?”
叶清玉眼中微光一闪,勉强笑道:“天意弄人,当初我们一同修行,途中我用一枚灵符打中了一只妖兽,却害得道陵被那妖兽尾刺所伤,起初我们谁都没有在意,只看他被刺中的手指并无异样,却不知道那妖兽本身妖力无几,就算是一个乡野道士也可以收服,但那妖兽尾刺毒性极强,魔气长年累月侵入人的体内,能够毁坏神经与灵识,使其渐渐魔化。”
“……”蓟和惊讶道,“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妖兽,我从来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叶清玉缓缓吐出口气,淡声道,“虽然毒性强,但是它们本身妖力很弱,我拜入绝青宗后,当时的宗主答应帮道陵祛除体内魔气,一两年内下山去除妖的弟子将那些妖兽的老巢都快端了,现在几乎绝迹了,你们这代弟子自然不会再见到。”
原来如此,蓟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他知道有些问题以鹿鸣的人设身份不好问,自己又天性活泼单纯,便借着这个优势大胆追问道:“既然当初的宗主帮道陵君祛除了体内魔气,那妖兽也被斩杀殆尽,那后来……他再次拜入绝青宗,师叔你却为什么又那么狠心地对待他呢?”
“我……”叶清玉闭了闭眼,睫毛微颤,“我受制于宗主。我被他抹去了关于道陵的记忆,却在再次见到他时动心,道陵体内的魔气虽然被祛除,但是毕竟刺入的毒液魔性极强对他躯体大有损伤,他拜入宗门后修行一直未能有突破,且偶有滞涩,后来……我与他的事还是被宗主发现了,我们两个男人,这种事传出去怎么说都不好听,又恰逢师尊唯一的女弟子沈静与一外门男子私定终身,牵牵扯扯许多事……”
鹿鸣在一旁听着,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所以……”
“没错,”叶清玉点点头,眼眸如天上星辉般清冷,“那天晚上,师尊把我留在房间里,告诉我他打算让道陵与沈静在一起,彻底断了我们的关系。”
“啊,”蓟和睁大眼睛,“不是不让门内弟子私自动情吗,怎么还会让他们……”
叶清玉冷笑:“宗主自然有他的打算。那时我与道陵,沈静与陆羽,皆是用情至深,一点也割裂不开。不能强行拆散,宗主便用这个法子错开我们四人,沈静和陆羽当时被关在阁楼中很长时间,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万一……这是最难办的,但他又不能接受自己的得意弟子便宜了一个外人,而我与道陵是两个男人,同时也是为了分开我们,他便想出了这么个卑劣的手段。”
这样说着他眼中逐渐现出愤恨之色,呼吸不稳,鹿鸣伸手两指点在他后背,他缓缓喘了几口气,方才平静下来。
“抱歉,”他低着头,嗓音略微发哑,“我放才说到哪了?哦对,分开我们……师尊怕我不同意,就拿他体内余毒未清这事威胁我,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道陵这辈子都飞升不了金丹,形同废人,我一听就急了,比起他的前途,眼前这点小情小爱算得了什么……”
鹿鸣沉声道:“这法子既能让你们两对有情人断开,而道陵君与沈静之间又无情意,相处久了只会越加厌倦冷淡,到那时你们只怕见了面连一句话都不会再说,相当于从根本上断了你们的可能。”
“对,”叶清玉道,“这是非常狠的手段,我们谁都不能否认他确实有用,在那之后,道陵的修为果然有了迅速的提升,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沈静怀孕了,”他抿紧嘴唇,如今想起那些事情眉目间还是忍受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与道陵决定去人间,名为养胎,实则是想要离开绝青宗这个伤心之地,我得知消息去找他,他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