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和道:“我们结果如何?”
和尚笑了笑:“这个公子可以放心,您最后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鹿鸣道:“好了,那么当真干嘛?咱们是来给你求福签的,这姻缘签太怪,不信也罢。”
蓟和:“嗯。”
和尚看着他们俩但笑不语。
外面的诵经声持续不断,鹿鸣听着也有些烦躁起来,问和尚道:“大师,外面是在作法事?”
和尚道:“那是在作道场。山南镇的叶氏一族的族长家里不干净,见神见鬼的,他家夫人又说夜里看见了她女儿的鬼魂,所以昨天来说要在寺里许愿烧香,作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保佑家人安宁,亡者升天。”
鹿鸣和蓟和对视一眼,鹿鸣道:“这道场做了,真能镇压住作乱的鬼魂?”
和尚叹息一声:“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人还是活着好。”
“……”
见他避而不答故作高深,鹿鸣也不再问,抬眼朝外望了望,蓟和仍是淡淡的,不太关心的样子。
他们祈了福出来,路过作道场的僧众,只见九十九位禅僧在场地上捻佛珠诵大悲咒,又另设一坛于场外,请六十四位全真道士打解冤洗业醮。
鹿鸣对蓟和道:“这法事做得倒有模有样的。”
蓟和看了僧人一会儿,没说话,又往旁边看去,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头,鹿鸣转头看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察觉到一股很浓重的灵气?”他压低了声音,仿佛若有所觉,“不像是从这些僧人身上传出来的……”
突然他住了嘴,不远处轻轻一声“叮铃”脆响,仿佛檐下风铃被风吹过,一簇青灰色的烟从那边升起然后缓缓曼延过来,瞬间笼罩了整座庙宇,所有人都被淹没在浓重的晦暗中,天地间蓦然空无一物。
所有僧人道士都不见了,蓟和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眯起眼,白雾茫茫中有脚步轻响,似三寸金莲踏过水面,留下圈圈波荡的涟漪,下一刻,贴地阴风呼啸而来,席卷所有雕像瓦檐飞向九万里的高空,千万朵赤色的桃花如蝴蝶盘旋蜂拥而至,半空里骤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蓟和不由自主去寻旁边人的身影,可是空茫天地间哪有让他看清的余地,此情此景当真是十分诡异,狂风拔地而起,掀翻所有屋瓦房檐,所有打经的僧人尽皆淹没,半空翻飞的桃花将雾气割裂,划出一道道赤色血痕。
一位白衣女子翩然立在远处屋檐飞翘的檐角上,身后晦暗夜空逐渐漾出一轮银白的圆月。
鹿鸣站在虚空之中,面沉如水,他看不见蓟和的身影,拔出青涟剑毫不犹豫朝飞速俯冲下来的女子袭击而去——
靠近了才看清那女子一身缟素,白色衣衫竟是丧服,她手持长剑与鹿鸣对抗,两剑重重相击,鹿鸣只觉猛地一个趔趄,竟劈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碰到,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撞到那女子身上,想停住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片桃花瓣从颊边掠过,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触感,鹿鸣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停在了半空中,而那白衣女子已经在他身后了。
他竟然从她身上直直穿了过去!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女子不是妖魔,更不是什么邪祟,而是由那些禅僧正在作法度化的族长家里新死的女儿,不知是怨念太重还是灵魂虚浮,这小女子始终徘徊人间不肯离去,这道场并没有镇压住她,反而让她催生出了如此厉害的秘术。
鹿鸣转过身,眼见那女子灵魂又朝他身后某一个方向极速飘去,身旁无数桃花瓣绚烂纷飞,一片空白的雾茫中突然显现了九十九位僧人的身影,每个人仍然紧闭双眼,敲着木鱼不紧不慢念着复杂的经文,仿佛并没有感知到身边出现了什么变化。
他心中一紧,正想持剑追上去阻止,掌心突然一热,一只柔软温热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茫然白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零星飘飞的花瓣里轻轻问道:“……师尊,你在吗?”
鹿鸣:“……”
只这一愣神,那女子已经瞬间贴近了一位僧人的面庞,她面目冷然,淡淡瞥他一眼,直接举起手中长剑,就在要刺下去的那一瞬间,半空里突然泠泠一声轻响。
女子身影顿了顿,下一秒所有翻飞的花瓣开始一点点枯萎,从花瓣尖端寸寸逼近边缘,转瞬间就化作片片枯叶无力地掉落了在地上。
天地间白色雾霭一寸寸散开,贴着墙根退回地底,晦暗的星空逐渐朗然,两三颗星子微光闪烁,有阴影从天边缓缓显现,化作一枚华美精致的咒印当空拓印下来——
无数粼粼的水光闪烁在寺庙各处,女子被巨大的咒印击中,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上爬满繁复的花纹,尤在挣扎不休。
鹿鸣和蓟和并排站在一起,看到这副情景都不说话,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齐齐朝西南方向看去。
满弧的月下,一个凌然挺立的身影站在飞檐上,身后衣衫猎猎而飞,他的脸庞逆光,无数皎洁的月色从其身后泄露而下,华美好似天人。
一道清冷至极的嗓音自半空而来,又好似响在天边:“多日不来,神神鬼鬼之事竟越发猖獗,你们这些新死的魂灵是没有常识,不知道我道陵君镇守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妖邪放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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