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指尖隐约闪现出亮光,带得眼睛也微微血红,“那你和一个男子在一起,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来日如何去面对祖宗先人呢?!”
蓟和:“……”
“啪!”地一声,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蓟和一瞬间眼前一晃,神魂都要飘出体外,在晕眩的错觉中,他恍惚看到有乍现的红光从沈棠身上奔涌出来,一股浓郁的邪气充斥在林间。
为什么人人都要谴责我呢?他模糊地想,我喜欢上一个男人,可是我并没有伤害别人啊。
耳边恍惚听见鹿鸣微微焦急的声音,极力忍住冷静道:“沈棠,运气!血戒邪气重,不要被它控制……”
他眨了眨眼,眼前有微光闪过,好像有更多杂乱的人声涌进他的耳朵,其中似乎还听见了他熟悉的父亲的声音:
“你……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你是要气死你爸我吗!”
“明天我就带着你去学校找老师,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学生的,我要你当着全班老师同学的面,说你喜欢男人!”
“逆子啊!不知廉耻……”
所有回忆如千花万叶飞旋,搅得他脑海混乱不堪,好容易稳住心神,蓟和扶着太阳穴,感觉胸腔都在发痛,这种久违的紧缩感让他缓了好一会儿,眼前逐渐清明后,他才发现面前早已血光冲天。
沈棠手中的血戒不知何故被激发出了强烈的魔气,一股又一股浓艳的血色光柱如有实质,利剑一般射向鹿鸣,鹿鸣手持青涟与之对抗,长臂挥动,激荡起一圈又一圈回环的白光,撞上血柱,“嘭!嘭!”巨响炸出重重光波,林间一时烟尘四溅。
蓟和陡然清醒,立刻拔剑出鞘,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剑术不甚精通,有鹿鸣在前抵挡,他便收回摇光,接着指尖弯曲,两手食指中指对在一起,捏出一个精巧的诀,口中念念有词,地面所有积雪仿佛受到召唤,瞬间飘飞而起,巨大的雪雾笼罩了整座红叶林,茫茫白色里隐有血色亮光一闪,蓟和眼眸冷凝,手中动作越来越快。
前边正在与妖邪缠斗的鹿鸣身形顿了顿,他握紧了长剑,眼看沈棠已然被血戒控制了大半心智,眼里都蔓起了血红长丝,恍恍惚惚在原地晃动,指尖随血戒激射出暴烈的红光,此时蓟和发动水系术法,苍茫雾气使他有片刻的怔愣,鹿鸣立刻五指重压,剑气陡然凛冽万分,青涟白光大盛,挟霜雪寒意刺向红光来源——
林间汹涌魔气瞬间消失了大半,仿佛被长风压平的海面,视线清晰了起来。
就是此刻,鹿鸣朝蓟和一瞥眼,蓟和心下会意,手中十指翻飞,积雪化作的水流澄澈透明,如同游龙行于半空,蓟和抬眼,同时手中一松,水流朝着沈棠的方向直直激射而去,剩下的血色光柱尤在挣扎不止,最后直接被冲淡,完全消隐了下去。
鹿鸣见状并不放松,他眼神沉了沉,在手里化出一道灵符,“啪”地一声贴在沈棠面门上,渐渐隐形渗透进他的额头中,沈棠身影晃了晃,最终停止不动了。
林间重新安静下来,只听“咔嚓”一声,沈棠指尖的血戒突然碎裂开来,断成两截啪嗒掉在了地上。
沈棠颓然倒地,两手撑着地面大口地喘着气,有一两滴鲜血从他嘴角渗透出来,落在了面前的雪地上。
鹿鸣与蓟和相互对视一眼,走过去拍了拍沈棠的脊背,一缕温柔和缓的灵息被渡进他的身体,沈棠一直紧锁的眉头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抬手抹去嘴边血迹,勉强抬头看了看鹿鸣,眼里情绪晦暗难辨。
鹿鸣没再看他,转身看向那枚掉落在地的血戒,它被磅礴的灵气生生震裂为两半,浑身火一样的红色已消失不见,变得黯淡无光,俨然与寻常戒环无异。
鹿鸣俯下身,他没有立刻去拾起它,周围寂静得反常,连落雪声都听不见了,隐隐约约更混杂的妖气回旋漂浮,渐渐围绕过来,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树木都开始无风摇晃,光秃的枝头同时指向天空,一大团乌云聚拢而来遮住了原本就不怎么强烈的日光,天地间倏忽一暗。
鹿鸣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沈棠突然忍受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地上聚了一摊血水,血戒有一半就掉落在他手边,一滴血珠溅落到戒环上,已经黯淡的血戒闪了一下又熄灭下去,下一刻千万道红线直接顺着地面延伸出去,游蛇一般爬满了整座山林。
蓟和睁大了眼睛,四下望去,到处都闪烁着熠熠红光,就在这时,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来至身旁,接着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宗主!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是叶师叔!
蓟和猛地转过身去,看到他一身风尘仆仆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刚刚上山来,碰巧就撞上了这么个场景。
叶清玉转脸望望周围,神情慢慢凝重起来:“今日我刚到祝云山山脚下,本想漫步上山,也流连一下往日景色,不想抬眼却瞥见山上红光漫天,大雾笼罩,惊觉不是寻常景色,便御剑上来,我以为是妖物作祟,不料却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不,”鹿鸣在一旁缓缓站起身来,眼眸清淡夹杂着一丝阴沉之色,“叶师弟猜的不错,确实是妖邪作祟。”
话音刚落,所有红线突然同时颤栗起来,好像飘摇的烛火将山林映照出浓烈的血色,一阵风过,一株红叶的枝头突然绽开了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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