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百官以前说的一般都是“王爷三思”,毕竟那会连隐炼就是个吉祥物,但最近摄政王有点放权的意思,他们也不傻,面子还是给足了,明明是该问聂临风的事,嘴上还是要对着连隐炼喊,喊得连隐炼头都疼了。
聂临风合起手上的折子,又拿过一封看起来,问道:“我看起来很闲?”
“不是闲。”连隐炼有点无辜,聂临风现在做的本来可该他做的,“他们那么吵,你就没准备发表一下意见?”
聂临风抬眼看向连隐炼,“你希望我发表什么意见?”
连隐炼噎住,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怎么感觉有个套等着他呢?
“打,我们现在不占理,就真的遂了愿列人国的愿,不打,又委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连隐炼被噎住了,他是皇帝,现在还是跟摄政王在讨论这事,要真讨论出个什么结果,基本就算一锤定音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想到这他头都大了,压力也很大。
他果然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
“我也不知道。”连隐炼瞬间泄气。
“你若有想法,便听你的。”聂临风淡淡道,“你是皇帝。”
“我不知道。”连隐炼还是摇头,心里那杆秤摇摆不定。
他就受不得委屈,这要换了是自己的事,他肯定就想着打回去了,但一想到那些百姓,又有些不忍心。
列人国这些年跟大易征战不休,苦的都是他们,死的是大易的将士,为了安抚自己的小脾气,上下嘴唇一碰就把这些人推进水深火热里,他做不到。
聂临风拿着折子坐在旁边看,目光却抬起落连隐炼脸上流连,眉眼间笑意渐浓。
连隐炼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他随军出征,小东西总会红着眼睛跑去御书房,求先帝不要出兵。
先帝并不算是个温和的人,在位时攻打过很多国家,大易的国土在那段时间扩大了不少,对此朝上的声音跟现在差不多,有觉得好,也有觉得不好的。
聂临风的父亲作为易国的大将军,先帝说打,他便领旨照做,带兵出征是常事。
聂临风作为他的儿子,也是打小就被教导怎么领兵作战,而且秉着“看书不如实践”的教育方针,从他稍微有点气力开始,每次出征都会带上他。
对于这件事,聂临风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也的确从中学了很多东西,唯独让他觉得心里不大舒坦的只有他的小皇子。
每次出征前连隐炼就又哭又闹的,皇上哄不好,皇后也哄不好,只有聂临风进宫陪着才好。
每次出征,连隐炼都会这样“骗”他进宫,盯着他不让他走,但人的精力到底有限,小皇子守上一天,自己就熬不住睡过去了,等再醒时,他的临风哥哥已经不在了。
每次都这样,但他还是每次都要做。
聂临风一想到小皇子睡醒时发现自己不见了,心里就一阵阵地疼,每次回京路上总要买些东西回去,一来哄哄小皇子,二来也是弥补心里的愧疚。
但小皇子怎么会放弃,他知道从聂临风这下手没用,便把目标转向了他父皇。
只要不打仗,聂临风不就不用走了吗?
怀着这种简单的想法,他见了先帝。
第一次自然是惹怒了先帝,为这事还关了他好些天,但连隐炼不止没反省,甚至在放出来后又不依不饶去找了先帝。
只是比起之前硬邦邦地求,他后来学乖了,磕磕巴巴地跟他父皇解释打仗不好,打仗会死很多人,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去找。
他思考的角度并不多,大多是从孩子出发,总想自己如果是那些受苦的孩子,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兄弟姐妹和玩伴,一想到这些,连隐炼就眼睛发红。
起初先帝只当他是舍不得玩伴的玩笑话,但后来看连隐炼很认真,听了几回,竟也听进去了,渐渐的也不再挑起战争。
比起先帝,比起几个已逝的皇子,连隐炼可能真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人。
他的良善很好,但作为帝王有时最忌心软的,所以聂临风想,既然连隐炼伸不出来爪牙,那不如由自己来。
他可以当连隐炼的利刃,连隐炼的爪牙。
“不是跟你说了,我会处理好。”聂临风柔声道,“你可以把事情交给我。”
“可是讨论不出个答案,大臣们可……”
连隐炼话才说一半,门外忽然传来声音:“王爷,郑大人求见。”
连隐炼面色一僵,向聂临风投了个求助的眼神过去。
其实他出现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其他大臣来得,他作为皇帝,更是来得,但他心里有鬼,做贼心虚罢了。
聂临风看他这眼神,莫名有种被信赖的快感,“无妨”两个字都快出口了,又生生咽回去,指了指屋内的屏风。
连隐炼会意,立刻躲了过去,聂临风这才放了人进来。
人一进屋,连隐炼就打起精神听了起来,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不能让皇上听到的话”,结果这人一开口又是列人国的事,连隐炼瞬间郁闷了,这些大臣不是不放过他,而是不放过聂临风,朝上吵不出个结果,下了朝就接着烦他。
聂临风却好像习惯了似的,也不回答,就是听,等人说完了再很有道理似的点点头,轻飘飘一句“辛苦了”直接给人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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