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隐炼这些天因为宁长青的事情,睡也睡不好,这会累了也是当然的,聂临风没有打扰他,脱下外衣走过去给他搭上。
准备走的时候却被连隐炼拉住了手:“别走。”
他并没有被吵醒,这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聂临风心里一下疼起来。
他总是担心这连隐炼什么时候就走了,在这一点上连隐炼又何尝不是呢?
他在易国生活了十几年,有一天忽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尽管有那么多虚构出来的回忆,但是他难道就没有感到过违和的时候吗?等到好不容易熟悉那个世界,却又再一次被带回易国,对于那时候的他而言,易国同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面对原先的人留下的烂摊子,难道他没有害怕过吗?
再后来自己所认知的一切都被颠覆,那瞬间连隐炼又是怎么想的?那个世界不属于他,易国也不属于他,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好笑的梦,唯一能证明这一切真实的,只有宁长青一个人。
现在宁长青就要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梦也该醒了?
“我不走。”聂临风弯身亲了亲连隐炼紧皱的眉心,“念念,我不走。”
这个声音让连隐炼安心下来,原本魇住他的梦也逐渐走了个好一点的方向。
他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宁长青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有去过现代,甚至还没有登基,只是先帝宠爱的一个小皇子而已。
宁长青的脾气谈得上温和,但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除了必要的场合,很少在人前露脸,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府里,别说连隐炼,连先帝见他的次数都极少。
但他偶尔也会进宫玩,连隐炼就是在御花园碰上他的。
那时他不认识宁长青,只是见着有个陌生人,觉得好奇便上去搭话:“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宁长青看见他,弯起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在跟鱼说话。”
连隐炼打小被人逗大的,这种话听得多了,听见宁长青这么说,以为他拿自己当不懂事的小孩逗着玩,有些不服气道:“瞎说,鱼怎么会说话。”
“怎么就不会了?是你见识太少。”宁长青说着指了指水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看上去跟真的似的。
连隐炼狐疑片刻,但很快被他那副表情所感染,也跟着好奇地看。
那是连隐炼第一次看见鱼说话,尽管只是很简单的“殿下安好”四个字,也足够让他惊讶了。
“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临风哥哥来。”
“临风哥哥?”宁长青想了想,“是说聂将军的儿子聂临风吗?”
连隐炼点头:“你也认识临风哥哥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宁长青道,“少年有为,是成大器之才,陛下应避其锋芒才是。”
“什么意思?”
宁长青没有给连隐炼答案,也没有留下来等他去找聂临风,而是直接离开了御花园,但他那张脸却给连隐炼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因为宁长青总是笑的。
宁长青……是不会老的。
再睁开眼时,连隐炼正好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人敲了三下梆子,他惊坐起来,看向聂临风:“人来了吗?”
“来了。”聂临风道,现在应该在客房,要过去看看吗?”
“要。”连隐炼连忙起身要出门,却被聂临风叫住了。
“别把人吓跑了,我带你过去。”聂临风说着,走过去把连隐炼抱在怀里,出门后纵身一跃,直接上了屋顶,很轻地往客房的方向跳,三两步便落在了客房外。
担心自己落地会发出声音,连隐炼也没挣扎,由着聂临风抱他到窗边,两人把耳朵贴到窗户上,偷听起来。
屋里的确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之前一直在我窗口看,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
“也对,谁能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子。”
“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你之前……”
连隐炼听这熟稔的语气,还想着聂临风的办法可真有效,但到后面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直到听见那个声音说起“金风玉露”四个字时才忽然“啊”了一声。
他的声音惊动了屋里人,几乎是同时,里头的人已经收住声音,飞快翻窗跑了。
但那人没想到的是聂临风早有准备,已经派人在那等着了。
两人直接交上手,但那人没恋战,撬开点破绽便跑了,但这会聂临风已经在那等着。对付别人还行,聂临风的身手可不是应付两下就能过去的,担心伤着,那人最后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了。
把人押回院里,连隐炼远远就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抱怨:“王爷,轻点行不行?”
“你擅闯将军府,没把你就地正法,你还抱怨?”聂临风冷着声音说完,压着人的手又用了点力,一下疼得人龇牙咧嘴。
“临风。”连隐炼有点哭笑不得,连忙跑上去解围,“你别这样,先放开他。”
他说完,就看见丛不弃扬起标志性的笑容,随意得特别欠揍:“谢了。”
于是聂临风又用了点力。
他可太看不惯这人了,老干这种带坏他家念念的事。
上回南风馆,这回国师的事,全都有他搀和在里面。
丛不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聂临风,反正看得出聂临风很讨厌自己,便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地看向连隐炼:“我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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