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墩子对事情后来的发展不知情,但楚霄云通过墩子却也确定了一个事实。枯骨与墩子坟墓中挖出来的尸骨,就是当初被他暗算的两个胡人细作。从这个事实可以倒推,当初俞百里验的那具中毒的尸体,应当就是被墩子毒死的线人;而当值仵作验的食物相克而亡的尸体,想来就是被当作墩子下葬的那具尸骨。
十七年前的那桩误食案迷雾渐渐散去,逐渐显露出真相。关于这个案子的真相,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个问题,是谁发现了被墩子藏在地窖中的尸体,并调换了他们?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霄云想起那个卷宗与村民口中以墩子好有身份出现的流民。于是问道:“会不会是他?”
时间虽然有点久远,但误食案那些事情这十七年来墩子一刻也不曾忘记。面对楚霄云的询问,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当初联系的人除了药房掌柜,就是线人。我对外声称的流民好友,也是线人,因为他要向我传达组织的各种信息,我俩不得不联系。那个线人已经死了,‘我’死后去白水村,自称我好友的那个人,我也不知是谁。”
不过能找到他去处,并以流民身份掩护自称为自己朋友的不用多想也能明白,那人应当是胡国在大成细作组织成员的人。线人带人来与自己传递信息,来而不返,组织自然会派人来寻。本来墩子就与村中人来往很少,线人来找他也是能避就避,村里人知道他有一个流民好友时常来找他,但见到的去不多。即便远远见着,也是身影模糊,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模样。
楚霄云听了墩子的回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日线人来找你,是为何事?”
墩子摇了摇头:“当日因为娘子的事,说吃完之后再说。但是……”
但是没有等到那餐饭吃完,两人已经命丧黄泉。
“但是从他的口气听来,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稍后墩子又补充道,“否则他不会带着人一起来。”
这无疑于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楚霄云想了想再问:“你可知那药房掌柜在捕房传他问话之时为何要逃?”
墩子还是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你们官府发现了他的身份?”
转而一想,又哂笑一下:“若是官府发现他的身份,你们官府自会有记录。既然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想必你们官府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已知结局,更或者是为了家人的性命,墩子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楚霄云让人将墩子押了下去。面对审问时面色不改的墩子,临走前却犹豫地问道:“这事不会牵连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韦京翰目光直视他:“只要你所言一切为真,他们自然不会受到牵连。”
墩子点点头,心情看似放松了一点:“除了这个,我更担心胡国的人知道我还活着,然后报复我的家人。你们,能保护他们吗?”
说完墩子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和静县衙的一干人等。
楚霄云望向韦京翰,这话还是要县令大人来答。
“他们是我大成的百姓,大成自然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即便是你,如果能戴罪立功,向大成提供更有用的线索,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韦京翰微微笑道。
墩子喜出望外:“这是真的吗?”
韦京翰笑笑:“本县乃朝廷命官,一言既出自是驷马难追。”
墩子深受触动,朝韦京翰深深的鞠了个躬。
墩子走后,楚霄云对众人道:“虽说墩子逃走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经他诉说,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调换胡人细作那两具尸体的只能是后来自称是墩子好友的那个所谓流民。只有他在案发后有大量时间接触死者,他应该是早官府一步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因此发现内部有变。为了防止整条线暴露,故而隐瞒真相,帮着墩子制造了误食而死的假象。联系后来他踪迹全无,事情经过应是如此。”
因此可以确定,十七年前俞百里并没有验错尸体死亡原因,之所以出现后来的一切,是有人调换了尸体!
“俞伯父是冤枉的。”楚霄云最后总结道。
屋内其他人认可地点点头。
虽然误食案其中的细节还只是推论,但得到同僚及上司的认可,俞鹤与俞百里还是激动得满目含泪。起码他们过去不能宣之于口,避之不及的事情,如今不仅说了出来,还得到了众人的理解与认可。
俞鹤和父亲抱头痛哭,在一旁看着的众人唏嘘不已。楚霄云看着这一切也很动容,虽然律法还没有最终还俞百里一个清白,但笼罩在这对父子头上十七年的乌云开始渐渐散去,那难以释怀的心结也终于得解。
情绪发泄之后,俞鹤难为情的向韦京翰请罪:“属下失礼了,让大人见笑了。”
“你能洗刷冤屈,自是喜事一桩。”韦京翰微笑道,随后又颇为凝重地道,“只是当年之事我等虽能推断出来,然而结案卷宗却不能就此成文。”
俞鹤闻言,心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他严肃地点点头:“此事能够大白于此,我与父亲已经很满足了。”
想来不管最后其中的细节能否大白于世、写进卷宗,但俞家父子显然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从中解脱出来。
楚霄云在看到俞鹤欣喜而严肃的表情,唏嘘欣慰之后,心情却愈发凝重。作为执法者,追查真相一直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可以还百姓一个公道,为何就不能让自己人洗净阴霾,彻底站在阳光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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