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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凉的钟声在寂静的深宫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又从宫内传至宫外,昭示着一国之后于今夜崩了。
    欢颜宫里状若疯癫的柳兰烟瘫坐在地上,掰着手指数着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第二十七下!”柳兰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她死了?死了!活该啊,活该……哈哈哈……”
    她本来一直在等嫣儿的好消息,哪想到等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于是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想去看一看此生最恨的人死后的可怜样子。
    “嫣儿,你在哪?快来扶本宫,死丫头,你去哪儿了?”柳兰烟的语气只柔了一瞬,便凶恶起来,“灯呢?天这么黑,怎么不掌灯?一群懒虫,回头本宫非狠狠收拾他们不可!”
    然而偌大的欢颜宫里又黑又安静,不止没有嫣儿的身影,也没了旁的宫女太监的踪迹,好似一夕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柳兰烟愣了下,原地转了一圈,散乱的云鬓经这一晃干脆全部散开,精致的发簪与钗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陛下?这里好黑,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柳兰烟拎起裙子往宫门处跑,因跑得太急,一时不慎踩到裙角跌坐在门口。
    门被她撞开,数个手持火把、面色不善的侍卫用刀指着她,冷酷道,“陛下有令,柳贵妃无诏不得擅离欢颜宫。”
    说罢,侍卫们把门关上,这一次不仅关得严实还从外头上了锁。
    咔哒一声,柳兰烟趴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外头的火光,哭喊道,“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本宫是他最爱的女人,你们不能关着本宫!啊——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啊——”
    哭声与尖叫在欢颜宫响了一夜,直至柳兰烟的嗓子哑了才停止。
    不管她有没有疯,在宫人们眼里,她已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而栖凤宫内,从叶修筠闭眼的那刻起,元朔帝便哭的不能自已,再无一国之君的风范,也顾不得屋内还有两个小辈在一旁看着。
    他哭得额冒青筋、面容扭曲,哭得双眼红肿、泪如雨下,从号啕大哭到泣不成声。最后,元朔帝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神情茫然,再流不出一滴泪。
    敖夜与佘宴白在床边冰冷的地上一跪一坐,两人身上的湿衣已经半干,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却无一人离开半步。
    许久之后,敖夜放开叶修筠愈发僵硬的手,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因今日跪了太久,他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起身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敖夜微颤的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摩挲了几下,然后猛地抽出。
    一声铮鸣之后,霜华剑的寒芒划破了灯火散发出的暖光。
    佘宴白回首,仰望着敖夜没有表情的脸与平静的双眸,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淋了雨,又着湿衣在地上坐了半宿,他的脸色很难看。
    敖夜说不出话,只垂眸静静地望着他。
    那平静的眼底甚至没有杀意,但佘宴白知道,敖夜是要提剑去杀人。他说不出阻止的话,也不会去阻止。
    因为换做是他,亦然。
    闻声,元朔帝沙哑的声音响起,“夜儿,你且忍一忍,等……那些仙人走后再动手也不迟。”
    敖夜紧紧握着剑柄,对元朔帝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后悔了,若是当初能不顾阿娘的意愿强行带她逃离京城,或许他的阿娘还能多活几年。
    去北境也好,去邻国隐姓埋名也罢,总比在这深宫里蹉跎了一生要好。
    “敖夜!”元朔帝红着眼,怒道,“朕忍了二十多年!快八千个日日夜夜!你就不能忍一忍?难道你连一个月都不能等吗?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你敢对不起叶家守护了数百年的国民吗!?”
    说着,元朔帝脸上的怒意退去,声音也低了下来,长叹一声道,“生在皇室,这是你的责任。”
    一向宠爱他的胞兄突生恶疾的那天,拉着他的手说以后东秦就交给他了,要他必须担起皇族的责任。岳父叶将军濒死之前抓着他的手,逼他立誓以大局为重,要他忍。
    他都一一做到了,可到头来,却永失挚爱。
    两双通红的眼对视半晌。
    突然啪嗒一声,霜华剑从敖夜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敖夜俯身拉起佘宴白,带着人离开了里间,只留霜华剑无声地躺在地上。
    外头,福全与林御医坐立难安,不时瞅着那一堵隔开里外间的巨大屏风。他们看不见人,却能隐约听到些声音,不由得为元朔帝外露的情绪所震惊。
    一看到两人出来,福全立马抱起两件貂皮大氅跑过去披在他们身上,担忧道,“偏殿里准备了炭火和干衣裳,殿下和佘公子快过去换了身上的湿衣吧。”
    林御医亦是端起用炉火一直温着的姜茶递过去,劝道,“快喝几口暖暖身子。”
    敖夜接过后一饮而尽,冰冷的身体总算有了些暖意。手一热,他便察觉到佘宴白极冷的手,回头一看,瞧见佘宴白眉头微蹙,只抿了一小口姜茶便不再喝,心下有些担忧。
    “我无碍。”佘宴白叹道,眉眼间流露出的疲惫之色却看得人心疼。
    秘境一役后他动了气伤了身,一睡便是许久,甫一苏醒便匆匆赶来,没成想却迟了一步,这令他本就不佳的情绪跌至谷底。而从敖夜体内流转过来的气息似乎染上了他心底的悲伤,竟教他也跟着慢慢难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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