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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驭牛车的车夫扬起鞭子,拉车的大牛哞哞叫唤,它负重大,即便挨鞭,速度还是原先的速度。
    野兽不绝于耳的叫声不知何时消停了,道路已经从坡地变成平地,森林在前方渐渐稀疏,越潜直觉已经走出苑囿的范围。
    他扭头往后看,看到一条林道,林道消失于密林间,目光由低往高移动,他见到一座雾蒙蒙的大山,山峰直插云霄,那就是南山。
    不曾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苑囿。
    路在前方,向着山脚下的村落延伸,村头麦田连片,田中耕作的百姓见到国君的车乘,战战兢兢伏跪在田埂旁。
    离开鸡犬相闻的村落,道路逐渐上升,并变得陡峭,队伍途径一处高地,此时已经能望见远方的城墙——那就是寅都,融国的都城。
    午后,队伍抵达寅都,穿过南城门,城中百姓沿道观看。
    越潜第一次进入寅都城内,城中房舍鳞次栉比,居民摩肩接踵,是座极为热闹繁华的都城。
    沿着通往宫殿方向的笔直大道前进,抬头就能看见融国王宫巍峨的建筑群,一栋高大的阙楼耸立在前。
    进城后,越潜便被侍卫从牛车上解开,手上的木枷也被除去,接着他被侍卫带到王宫附近的一个大院里,院墙规整,里头是数排低矮的房屋,有密密麻麻的房间。
    越潜见过这样的建筑,这是为王宫提供服务的下人居所。
    侍卫将越潜交给下房里的一名小吏,告知是灵公子的奴仆,务必要将人看好。
    小吏惴惴不安,叫上两人,押着越潜来到矮屋中的一个小单间。
    “咔嚓”一声,门被上锁,没多久,门外便寂静无声了。
    越潜打量囚他的小房间,房中有张木床,有席被、简陋而整洁。
    房间窄小,室内采光不大好,唯一的光线来源,是一面朝向庭院的小窗户。
    白日,居住在这里的人进王宫供差遣,黄昏才会回来,此时,周边十分寂静。
    越潜仰面躺在木床上,透过窗户,能看见院中的一棵老树,还有一小片天。
    还真像个小牢房。
    越潜幼年生活在云越国的都城里,清楚自己此时处境,都城都有高大而厚实的城墙,城门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逃无可逃。
    越潜在下房里住了两天,这两天,没有人要求他去做什么,也没人搭理他。每日两餐有人送饭,食物是豆饭和蔬瓜。
    越潜该吃吃,该睡睡。
    第二天,一名涓人来到下房,他是宫中的内侍,下房小吏对他毕恭毕敬。涓人传达国君命令,将越潜从小单间里带出来,并给他戴上脚镣。
    拖着脚镣,越潜被押上路,走了很长一段路,抵达城中一处作坊。
    作坊外头堆满竹材、木头,门口停靠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一大捆竹简,还有数十枚用绳串住的木牍。
    这儿,是制作竹简与木牍的作坊。
    涓人将越潜交付管理作坊的官吏,表情严肃,嘱咐:“是越人,好好看管。”
    越潜颇有些意外,这三天里,他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死亡。
    他是云越王之子,在融国苑囿里存活七年,是因为被遗忘了。而今来到融国政治中心,仍保有性命,说是侥幸,不如说他对敌人毫无威胁,甚至不屑杀他。
    宽恕源自绝对的自信,而非出自仁慈。
    进入作坊,当日就被安排干活,越潜与两名老奴负责用石片将竹木材剖开,进行粗加工,另有数名奴人,不停地将半成品的竹木板条,按用途削成不同规格,再刨磨,钻孔,穿绳。
    午后,作坊里仍是闷热,奴人低头劳作,监工在作坊里头走动巡视。
    监工巡视一番,站在凉风徐徐的后门乘凉。
    昭灵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作坊脏乱燥热,奴人默不作声干活,监工腰别鞭子,歪斜着肥胖的身躯,靠在后门歇息。
    从作坊干活的奴人之中,昭灵找到要找的人,那人坐在角落里,身影予人静穆之感,他手握石片,正在剖开一根竹材。
    回到寅都后,昭灵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越潜。
    越潜的身份和名字,与及被俘后的去处,被融国史官记载在一份名册里,有据可查。
    越潜的手臂和额头缠绑的布条已经解开,昭灵能看到他手臂上有道长长的疤痕,因为披头散发,看不见他额头上的创口。
    也不知道伤口是像手臂那样结疤,还是仍旧淌着血水。
    昭灵本来不声不响,远远注视,直到监工发现他,见是国君之子,慌忙过来行礼。
    听到声响,越潜朝门口投去一眼,他瞥见昭灵,目光淡漠,同时,昭灵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触,昭灵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从作坊里出来,昭灵登上马车,叫御夫驾车前去藏室。
    御夫策马,马车缓缓离开简牍作坊。
    昭灵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回望身后逐渐变小的简牍作坊,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藏室院门外,昭灵下车,进入藏室。
    景仲延在藏室整理藏书,抬头一见昭灵进来,习以为常。昭灵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帛书,在靠窗的一张木案前坐下,低头看书。
    “灵公子从苑囿带回的越人奴隶,后来给送去哪儿?”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景仲延却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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