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仿佛四周都消声了,天地间只有脚镣的声响,沉沉的脚镣撞击大船的木质舱板,发出沉闷的铛铛声。
越潜一动不动站着,直至囿北营的渔船离去,最终消失不见。
那是越潜最后一次看到这艘运鱼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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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系着细丝绳,射向空中的飞鸟,它抛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命中天空翱翔的一只白鹭,白鹭悲鸣一声,带箭从高空坠落。
两名随从朝着箭落的方向追寻,钻进齐膝的荻苇丛里。
昭灵低头见地上的线圈仍在转动,表明那只白鹭尚未死亡,还在某处扑腾。
没再理睬这件事,昭灵放下丹弓,他身旁站着执长弓,却什么也没瞄准的太子昭禖,
空中传来白鹭群的凄厉鸣声,它们见同伴中矢,纷纷惊骇四散,已经无法再猎射。
太子悠悠道:“鸟伤其类,何况是人。”
远方的荻苇丛中,出现一名随从的身影,他高举一只手臂,手上拎着一只白鹭,白鹭的长脖子耷拉,羽翼上有殷红的血迹。
昭灵似有所思,问道:“要将苑囿里的越奴全部押往孟阳城,与维国的战事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太子扫视湖面,见湖中心的沙沚有几只水鸟,不过距离太远不便猎取,太子眯起眼睛,仰望天空,说道:“和维国有赢有输,还是老样子。”
“这些年偶尔会发生越奴伤害主人的事,父王听信妄言,认为越奴聚众就会谋反。苑囿有越奴三百,数量是不少,要说他们有能力谋反,那是笑谈。”
太子和昭灵往前走,边走边说,两人身边都没跟随从,随从本来要跟随,被太子一个手势制止。
两人走至湖畔停泊的一艘小船旁,太子止步,对昭灵低语:“人老了,不比壮年,身边又总是围绕着一群俳优佞臣,终日听那帮人蛊惑,难免疑神疑鬼。”
这说的就是国君。
昭灵不安地看向兄长,他就怕父王犯了疑心病,哪天连太子也猜疑。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申家那个老头也差不多该回去养老了。”
听到兄长悠然的一句话,熟悉的话语使昭灵的眉头顿时舒展,他道:“有申姬在,想让他回去养老,可不容易。”
太子意味深长道:“是不容易,但也不是没办法。”
两人不再往下聊,太子朝随从招手,示意过来划船,随从立即赶来。
兄弟俩一同乘船,浮在湖面,还没靠近湖中沙沚,太子就叫随从将船藏进芦苇丛,他在里头观察附近的野鸭。
一群野鸭在一片灌木丛活动,太子瞄准其中一只,将箭飞射。
“嗖嗖……”
线轴飞快旋转,羽箭牵着细绳飞向远处的灌木丛,箭落鸭群四处逃窜,一只受伤的野鸭带箭在半空飞扑两下,坠落在水里。
太子喝道:“跟上。”
随从快速划桨,划至落鸟处,用木桨将浮在水面上的伤鸟推至船边。伤鸟尚存一息,被随从捞起来,用力拧断脖子。
太子和昭灵都擅长弓射,可谓百发百中,不过俩兄弟今日结伴出来弋射,只是一起出来散散心,闲谈,不以捕获多少猎物为乐趣。
一个早上,太子与昭灵共猎得一只白鹭,两只野鸭。
临近午时,天色突然阴晦,如同昼夜,像似要下大雨,太子和昭灵结束弋射活动,准备一同返城。
太子往弟弟的马车瞥去,见御夫是卫槐,而不是那个终日跟在昭灵身边,形影不离的侍从越潜。
不说两人形影不离,越潜显然还受到特殊的待遇,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其他随从要好。太子还有耳闻,越潜的地位如同家宰,他掌管库房钥匙,还曾负责监督修缮府邸的事,身为一名越奴出身的侍从,明显僭越了。
昭灵对此人如此宠爱,很不寻常。
太子问:“那人呢?”
没说名字,昭灵知道问得是谁,回道:“另有事差遣他,没跟来。”
其实并没有,只是不想让越潜出现在太子面前,免得太子又看他不顺眼,想处置他。
昭灵那点小心思,在太子面前藏不住,太子直言:“阿灵,你保不了他几时。”
两人已经走到马车停靠的地方,太子说出这句话时,昭灵正要登车,一听到兄长的话,他便抬起头来,慎重其事的说道:“兄长,我不管今后父王要将城中的越人发配往哪去,下达的又是怎样的命令。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许从我手中夺走!”
太子感到错愕,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很快陷入思考,背靠在车厢里,目光落在弟弟身上。
很不对劲,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灵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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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囿里的越奴被尽数装上船,他们沉默无声,蹲在船舱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这样一艘载满越奴的大船,会沿着浍水向南而去,船将沿河行驶数日,并最终在章阳靠岸。靠岸后,会换陆行,这一段路才是最艰难的,需要翻山越岭,花费十余日,前往位于云越故地的孟阳城。
从苑囿里驶出的奴船,在流域广阔的河中漂泊,像片孤叶,它孤零零行驶,沿岸只有寂寥。
越潜独自一人,站在浍水畔相送,天上下着大雨,他站在雨中,引得船上士兵相看。
拥挤的船舱,缺水少食,类似的体验,当初越潜被俘,押往苑囿的路途上曾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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