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古代的融语。
眼中饱含情感,眼中布满血丝。
有一人,令越潜魂牵梦萦。
越潜走完上一世,用大半辈子思念昭灵;越潜开启这一世,在寻寻觅觅中度过。
昭灵嚅嗫:“认得。”
说的是现代人的语言。
当昭灵开口时,越潜如痴似醉般看着昭灵,那副神情,足以用痴迷形容。
风声在耳畔呜咽,齐膝的野草丛沙沙响,昭灵站在原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心中翻江倒海。
越潜缓缓向昭灵靠近,他每走一路,都显得十分慎重,像似在惧怕什么,也许是在惧怕前方的人只是自己的幻觉。
无从得知,在上一世,他是否曾陷入过类似的幻觉,所以如此小心翼翼。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而缩短这一段距离只需要七八步,越潜停停走走,当他站在昭灵跟前时,他闻到属于对方的气息。
痴痴看着昭灵的脸,越潜的手抬起又放下,他无疑想将对方揽入怀,但没这么做。
越潜抑制住内心激烈的情感,他胸膛起伏,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两人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
他们曾经是敌人,互相厮杀,他们曾经是恋人,相互倾心。
昭灵伸出手臂,抱住越潜,还记得上一世两人分离时的情景,在南夷水的水滨,昭灵化作凤鸟,决然离去。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昭灵用力将对方拥抱,若是上一世有选择,绝不会让两人生死永隔。
越潜激动地将昭灵搂进怀里,力气大得惊人,勒得昭灵险些喘不过气,他像唤过无数遍那样唤着:“阿灵。”
低沉的嗓音,微微颤动的尾音。
“阿灵。”
越潜紧紧揽住昭灵的背,双臂牢牢环绕,像似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躯里。
两人的体温传递予对方,在这深秋里,是个十分温暖的拥抱。
这回昭灵不像上次那样,拒绝道:这不是你能唤的。
摸着越潜搁在自己肩上的大脑袋,他的短发又粗又扎手,昭灵轻轻应道:“嗯。”
铜草花丛中,是两个跪地拥抱的人,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他们的身影被茂盛的花草遮挡。
过了许久,昭灵与越潜分开,一同坐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两人有太多事,太多话要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谈起。
大黑狗不甘寂寞,在两人之间来回走动,昭灵撸下狗头,这只看似凶恶的大狗便对他摇尾巴。
昭灵问:“你养的狗?”
越潜回:“驻地的狗,我们年初过来试探遗址时,它还是条小狗,队员常喂食它,它便留下。”
两人都用现代的语言交流。
越潜说话时,目光仍在昭灵身上,没有遮掩自己的迷恋,他的情感不必再压抑。
他们不再是融国公子和云越王之子,融国也好,云越国也罢,早已经灭亡,融人和越人在一千多年前就汇为一体,到现代根本无法区分。
昭灵往越潜的身后望去,那里是考古工地,而且此时有队员正在向他和越潜的位置探看。
就在越潜身后,是一片扬尘的考古工地,地面平整,被切割成一块块四方的区域(考古探方),整体看起来,像极了一块放大的华夫饼。
侧过头时的神态优雅,神情淡然从容,仍能联想到昭灵古时的模样,越潜观察入微。
一直被对方打量,那眼神还很热烈,昭灵有些不自在,问道:“你们在发掘什么?”
越潜回道:“年初,考古队到紫铜山寻找古代冶炼遗存,在村民唤作石磨山的山岭上找到一处矿工墓地,年代至今两千年。”
回答得仔细且专业。
从话语中能感觉到,越潜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好几年。
摘下一枝铜草花,放在手中把玩,昭灵问道:“我能进去参观吗?”
两千年前的矿工墓地,两千年前,正是他和越潜生活过的那个时空。
历史已远去,但总还会留下些许东西,告知后人曾经发生过的事。
越潜起身,说道:“可以。”
他伸手拉了昭灵一把,昭灵应势站起。
今日,他与越潜在这里重逢,他们身后是考古队正在发掘的古代矿工墓地,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两人并肩朝考古工地走去,都不再交谈,日后他们有的是交流的大把时间。
队员们见到领队带来一名陌生的男子,而且似乎关系很亲密,还以为是领队的好友。
来到考古工地旁,越潜对昭灵道:“外来参观者,需要做一个登记,请出示身份证。”
需要登记也正常,毕竟不是处能随便进入的地方。
昭灵从背包里取出身份证,递交给越潜,越潜接住,迫不及待看身份证上的信息,第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名字。
越潜的指腹在“昭灵”二字上摩挲许久,终于,他停下小动作,把身份证转交给负责登记的人员。
“越队!有工人将土倾倒在茶农田边,茶农不让倒,正过来找说法!”
有一名队员急冲冲跑来,告知越潜这个情况。
果然,工地附近传来争执声,听声,争执的两人都说当地方言。考古工地的工人在当地雇佣,都是大妈大爷,年轻人都在外打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