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年玉停下脚步的,是一棵树。
年玉看着那树,不由有些恍惚。
这颗树,像极了沐王府湖心岛上的那一棵!
脑中浮现出赵逸的身影,连带着那时候的那些画面,一一在脑中闪现,那时,他们在湖心岛放肆的饮酒,赵逸始终是最不羁无束的那一个。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神采飞扬,以及他一声一声“玉儿表妹”的呼唤……
那般明朗澄澈的一个人,如今却是……
情不自禁的,年玉不由得继续往前,越发走近了那棵树。
手抚着那粗壮的树干,不由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赵逸啊赵逸,在那边的这些日子,你……可好?”
会好吗?
或许有宇文如烟的照顾,至少,也不会太孤单吧!
可纵然是如此,她也掩不住心中的愧疚。
是因为她,他才贬谪,她的求情,却没有丝毫作用。
她只希望,她现在做的一切,终能让他回来!
年玉靠在树干上,缓缓往下,闭着眼,放任自己坐在树下,仿佛那时她靠在树下喝酒,他在一旁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同样的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境。
城墙上,男人一袭蓝衣,放荡不羁的坐在墙上。
一手随意搭在腿上,另外一只手上,一只酒壶微微荡着,时不时,男人举起酒壶,仰头往嘴里一灌,任凭烈酒入喉,仿佛那干烈灼人的感觉,和吹在脸上的风,同样能够让人精神清明。
如此几次,男人喝得畅快,但再次仰头,酒壶里却是再倒不出什么。
男人皱眉,眼底一抹不悦,抖了抖手中的酒壶,确定里面的酒都完了,这才随手一抛,那脸上更是阴沉了下去。
不远处,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一个女子的眼里。
宇文如烟看着那男人,几次想上前,可几次,却是犹豫着,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自从自己来了这里,就算是时常跟在他的身旁,远远的看着她,他亦是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仿佛自己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她知道,他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一个女子,可是……
宇文如烟敛眉,眼底一抹黯然。
过去吗?
她早就想过去,告诉他风太大,不宜多吹了,告诉他酒太烈,也不宜多喝。
可是……
自己越是靠近他,反倒越是让他不悦。
他在这里,每一日都过得不快乐,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到来,越发令他不畅快,所以,多数的时候,她都是默默的守在一旁,直到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她才悄然上前,扶着他回府。
今日,他没了酒,应该不会再多喝,不会再醉了吧!
敛眉,宇文如烟放心了些。
想着府上的一些事情,宇文如烟正要转身离开,墙上,男人的声音却是传了来……
“你过来!”
那声音,低沉徐缓,竟和平日里,他时常对她冷声大吼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宇文如烟微怔,竟以为方才那声音是她的幻觉。
宇文如烟扯了扯嘴角,是她太希望自己被他温柔以待了吗?
苦涩的笑笑,刚再一次迈开步子要走,那声音,却再次响起,“愣着干什么?我让你过来,你没听见吗?”
这一次,比起方才,语气冷硬了不少。
宇文如烟回神,回头看着那男人。
确实是在叫她啊!
后面那语气,太过熟悉,更不会错。
宇文如烟转身,朝着那男人走去。
城墙上,风吹来,吹着宇文如烟的发,肆意飘荡,凌乱之间,那浑身的贵气却是不散。
“有带酒吗?”
待宇文如烟一走近,赵逸便开口问道。
宇文如烟一愣,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眼看着赵逸,“啊?”
男人眼底一抹不悦,一眼看向宇文如烟,那不满丝毫没有掩饰。
宇文如烟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慌乱了起来,想着刚才赵逸说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没……没带。”
得了宇文如烟的回答,男人的眼里失望更浓了些,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城墙之外的远方。
宇文如烟看着他的模样,这是为数极少的,能在他清醒的时候,如此近的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如此的平静,不自觉的,宇文如烟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王爷,酒喝太多,容易伤身,王爷应当顾惜自己的身体。”宇文如烟开口,可当下,男人的脸色便越发沉了下去。
宇文如烟暗骂自己蠢,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到赵逸的一丝好脸色,就应该抓住机会,事事遂他的意,让他开心,可是一出口,竟是这般模样……
自己只怕又要惹怒他了。
宇文如烟等着赵逸的怒气,可半响,那怒吼却依旧未至。
宇文如烟抬眼,看着那男人的侧颜。
自来了封地,男人添了风霜,添了落寞,以前那意气风发的沐王殿下,仿佛渡上了一层沙……
“你说,这个时候,玉儿在做什么?”突然,男人开口。
“玉儿”二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宇文如烟回神,看男人的眼越发清明。
此刻,他脸上的怒意不在,取而代之的,有想念,有柔情,甚至有一些连她也看不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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