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真让长公主嫁过去,之后只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本就为此烦恼的皇帝还没权衡好利弊,北淮的使臣也来了。
原来北淮收到了长公主要与大夏和亲的消息。
北淮使臣听似关心恭贺的言语中,无一不在暗示皇帝,若他要和大夏联姻,那么北淮将派出第一大将季宣,前来“慰问”丰延国的将士。
这一南一北都是威胁,皇帝只一夜就长出了许多白发来。
皇帝和皇后焦头烂额,长公主为自己被骗,并将丰延国害到如此境地而后悔不已。
唯有只八岁大的二公主孟鸿羽一派冷静。
她那娇滴滴的小脸上,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坚毅。
而她那平时总是讨糖吃的嘴,则说出了让三人都惊讶不已的话:“父皇,母后,让我去北淮吧。”
皇帝和皇后皆愣。
随后他们反应了过来,小女儿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大夏知道,丰延国的皇帝只有一名皇后,后宫没有其他妃嫔。
而这位皇后,为皇帝生下了二女一子,夫妇二人对这三个孩子极其疼爱。
因此大夏人认为,只要长公主和太子成亲,即便不攻下丰延国,也能让丰延国心甘情愿地将矿产送至大夏,这样一来,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得丰延国的物资。
的确,他们料想的不错。
长公主若是嫁到大夏,丰延国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偏帮大夏,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打破一直以来的三国之间的平衡。
平衡一破,战争便会随之到来。
丰延国主张和平,不忍让百姓陷入烽火之中,也不愿见到将士们无谓的牺牲。
但若是将他们一样疼爱着的二公主送到北淮为质,这秤就又恢复了平衡。
手背手心都是肉,他们哪一边都偏帮不得。
皇帝并非没有想过这个法子,但是他不忍心,将自己精心护佑长大,如今又只有八岁的女儿送到北淮。
孟鸿羽看出父亲的不忍,她露出了和平日一样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但其中,却又含着一份沉稳。
“父皇,您从前教导女儿们,说我们身为公主,既享受了身为皇室的荣华,及百姓的尊崇,那我们为了保护百姓,有时就要做出必要的牺牲。现在,不就是要做出牺牲的时候吗?”
孟鸿羽的一席话,让皇帝和皇后又是欣慰又是心痛,更让原本犹豫不定的长公主醍醐灌顶,下定了决心。
长公主抹干了眼泪,坚决道:“此事既是由女儿起,女儿必须要补救。还望父皇、母后成全。”
皇帝和皇后皆知,想要维持太平,不让百姓陷入战争的痛苦,这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们相看了一眼,皆抬袖擦泪,默认了将两个女儿分别送往他国的决定。
于是冬初,长公主嫁往大夏,孟鸿羽被送往北淮。
离别前,孟鸿羽看着泪眼婆娑的父母,以及比自己还小上三岁,尚且懵懂的弟弟,故作坚强道:“母后常说,这天下没人会不喜欢女儿。所以父皇和母后大可放心,即便是去了北淮,女儿也不会吃亏的。”
话出于孟鸿羽自己的口,但她心中也清楚,被送去他国为质,日子定不会十分顺遂。
为了日子好过,她必须收敛起自己在丰延国时骄纵的性子。
因此在前往北淮的路上,她跟着嬷嬷读了无数遍心经,自认做到了任人打骂,都可以隐忍下来。
却没想到,入宫后没多久,她就破了功。
当日,北淮的皇子公主们都因为好奇,下了学,就匆匆直奔宫门口,去看自丰延国来的裕安公主。
随行的宫人担心这些小祖宗们被冻着,皆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
晏云也不例外。
一件纯白连帽的披风,将他的脑袋连着身体都包了起来。
当宫人引着已见过景正帝的孟鸿羽去住处,踏着雪经过颐澜园时,被这些皇子公主们拦了下来。
他们像看珍奇异兽似的,不住地打量着孟鸿羽。
孟鸿羽被他们放肆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含着笑,回以他们友善的目光。
晏云看着站在众人之间,就像玉雕的娃娃一样,五官精致的孟鸿羽,只觉得这妹妹好看得不像话。
而且一笑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欢喜,想要将她抱入怀中。
他不由看呆了神。
鬼使神差地,他就脱口而出了心中的想法:“真漂亮啊。”
他发自内心的喃喃,其实声音低浅,落在交头接耳的孩子们中,并引不得人注意。
但偏偏让孟鸿羽听见了他这话。
孟鸿羽只有八岁,再勇敢也只是个孩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的注视,尽管在心中默念了心经,终归还是万分紧张的。
她正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这些人的打量,在这时,她听见了混杂在众人声音中,那一声近乎幻觉的夸赞声。
听起来很是友善。
她立马像锁定猎物似的,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处。
她默然了片刻,而后抬步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握住了晏云的手。
晏云被这手上突如其来的冰凉冻回了神。
他怔愣地与玉娃娃对视,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
然而紧接着,他听见玉娃娃娇柔的声音:“你也很好看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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