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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雪花
    这一年的寒假过得很快。
    弟弟身体总不见好,叁天两头到医院打吊针,家里人卯足了劲哄他开心,父亲的活儿也接少了,每天抽出固定的时间陪儿子。姥姥住了过来,怕早上醒太早影响尤时睡觉,虽然尤时再叁说过不会,但还是被迫无奈把家里的小客房整理了出来。有时候姥姥一个人睡觉,有时候被尤时嬉皮笑脸缠着一起睡。
    弟弟偶尔还会住到医院里去。这种时候尤时常常要早起,在清晨裹着厚袄子去市场买菜,给一家人做饭,再拎上两个保温桶,装好饭送到医院。父母不让老人家太早跟着奔波,于是中午送老人家到医院的活也落到了尤时身上。
    从医院出来,尤时干脆也不回家,坐两块钱公交,到书城去学习。书城离家里看似有一小段距离,实际上也是绕着湖边一圈,在另一面。这个小县城,怎么着都大不到哪里去。
    程刻也跟着她来书城,每次都点两杯热饮,两人一起坐一下午,看书学习。持续了几天,尤时觉得太浪费钱,他们于是转战去更远一些的区图书馆。距离拉长了,晚上回家也晚了些,每次程刻把尤时送到楼下,天色也黑了。
    后来弟弟在家里乖了几天,虽然还是胃口不佳,精神也不济,但总算没有出现更严重的症状。家里找关系安排了市医院的体检,但要等到春节后。尤时也少了出门的机会,早上母亲买菜,她做饭,做完饭教弟弟写作业,或者陪他看动画片。
    临近春节,小县城年味浓郁,在外工作的人们都赶回来过年了,人多车多。中国人总需要归属感,回家就是最好的归属感。
    林纪宇在年前两天回了家,父母亲让尤时跟着林纪宇去进年货。湖光路只有一个大型商场,他们上了二楼的超市,人挤人,各个买东西像不要钱似的,一路走一路往购物车里塞。
    尤时不是第一次出来买年货,但每次看见这架势都要被吓一下。她并不随波逐流,站在货架旁挑挑拣拣,挑的多是小孩子和老人爱吃的零嘴或者杂粮,健康不上火。在散装区打包瓜果的林纪宇走回来,在另一个货架取了几大盒吃的,尤时“诶诶诶”地制止,他拍拍尤时的头,说:“你不是爱吃这些?哥给你买,不许分给别人吃啊。”
    尤时耸着肩,心里暖洋洋,推着车跟他到前台买单。下楼的时候正好天黑,离家里近,林纪宇就没开车,他们是走路过来的。路灯准点亮起,尤时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后面还跟着程镌,程镌一看到她,就兴奋地晃着手臂喊“姐姐”。下一秒就被程刻踹了一脚。
    尤时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匆忙地和林纪宇先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难得安静,尤时心里牵挂着没带出来的手机,林纪宇也出奇的没找话题聊,沉默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林纪宇突然问:“那是你的小男友?”
    尤时瞪大了眼睛,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在她心里林纪宇更像是家里的长辈,她颇有些心虚,咬着唇没说话。
    林纪宇便知道了,他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拍她脑袋,“挺俊的。”
    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说不好,尤时于是就放心了,表情松懈下来,和他在家门口道别。
    ……
    尤时到家放好东西,回房间把手机揣兜里,再去厨房把垃圾提上,以此为借口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又出门去了。她前脚把门踢上,后脚拿出手机给程刻打电话。
    他那边挺安静,不像在超市的样子,尤时跳着下楼梯,呼吸有点乱,刚想说去超市找他,下楼便看到他站在树下。
    他双手插兜,在树下笑着看她。
    尤时已经习惯了他等待的身影,在宿舍楼下,小区门口,单元楼门口。但他在这朦胧夜色里,黑发黑外套,与夜色几乎融在一起,却又像她巧然路过的路灯一样,发出暖色的光亮。她心头荡起难平的情绪,走快几步,还没到他面前,已经被他上前搂着肩往前走。
    尤时小声提醒:“垃圾桶在后面。”
    换了个方向,他的外套蹭着她的,尤时怕碰到熟人,一直低着头走。把垃圾处理好,程刻把外套拉链拉开,把她整个人裹住,两人躲到单元楼后边的自行车停放区。
    正巧是放假,天气又冷,住户们的自行车放在这儿已经积了好久的灰,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他把尤时推到墙上,外套围住她,太冷了,说话间还能呼出白气。
    “你跟那哥哥关系很亲?”
    尤时茫然,有问必答:“对啊,他就住我家隔壁,小时候一直带着我玩的。”
    “挺帅的。”
    尤时:“……”
    刚刚林纪宇也是这么说的。
    “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她小声说。
    下一秒就被他捏起脸颊,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手是冰的,尤时冻得皱起鼻子,他赶紧松手,俯身亲了一口刚才捏过的地方。
    “你弟弟身体好了吗?”
    “好多了。”
    “怎么老是生病啊?”
    尤时听到他这样问,她回答不出来。寒风嗖嗖,她双手裹在口袋里,一秒钟都不想抽出来。程刻低头,也把手塞进她兜里。尤时挣了一下,被他整个握住,她没了反抗的余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弟弟呢?你们去买年货?”
    “嗯。我让他自己买了。你能出门多久?”
    “十分钟吧……”
    他脑袋越压越低,尤时扑闪着眼睛,“干嘛呀?”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亲我。”
    他的声音里有一半是懊恼,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唇齿厮磨间。
    他的唇也是冰的,吻下来的那一刻像雪花落在唇上,尤时仰着头,在他的气息里慢慢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雪花真的落下来了。
    年前的最后一场雪,下得特别温和,雪花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落满树上的枝丫,落满干燥的地面。他们藏在无人的角落里,延续一个温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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