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将军辞世后,咱们陛下就将三十万大军打散重组,塞往各个兵营,要不就是把不同的队伍各抽出些人来,换个领头的。将军身边的亲信陛下虽然一个没杀,却明升暗降,给我们换了差事。那个张怀叔叔你记不记得?跟你爹最亲的副将,被皇帝调去当文官了,你说说这世道……唉。”
如此一来,魏家三十万大军,再成不了气候。
魏登年蹙眉道:“陛下手段真是高明。”
“呸,就咱们陛下的脑子哪能想到这些,还不是毕愁那个老瘪犊子的主意?”
魏登年道:“当年弹劾我爹的文官之首?”
“正是。”
魏登年想到什么,扯动心绪,低声咳嗽起来,刘悬立刻给他拍肩,喊着报名处的小兵:“快拿碗热茶过来。”
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递过来,魏登年道了声谢,接过喝了一口,还未咽下,便被喉间一口急气顶了出去,喷出的一口茶水里掺着半口血水,人也往前一头栽下,被刘悬眼疾手快地捞住。
“小年!”刘悬大惊失色,忙回头冲手下叫嚷,“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快叫大夫!”
好几个兵卒应声跑了出去,慌里慌张地从医馆里找了四五个大夫,拉着人就跑。几个大夫被拉到募兵处,每个人上去一诊,脉象都是同一结果——中毒。
“没错了,初执脉来疾去迟,外实内虚也,且心脉声微,伴有咳疾不治,血中见黑又苔色发白,种种迹象都是中毒症状。”五个大夫里只有那位年过八旬的老医者在魏登年指尖扎出滴血来嗅了嗅,给出了最具体的诊断,“且还是种罕见的毒药,老朽无能,不知其解。”
“怎会如此?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
刘悬不信,又不得不信,募兵也交给下属去管,他把魏登年背去医馆,朝着老大夫深深一躬身:“这是我故人之子,故人待我恩重,我就是死了他也不能死,还请大夫救他。”
老大夫摇摇头:“这并非市井上的普通毒药,除非老朽知道其名,不然很难找到破解之法。”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刘悬来回踱步,看着榻上形销骨立的孩子,心里比在战场上挨了一刀子还要难受,将军若是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给昏睡的魏登年喂了半口水,把门口几个兵卒叫进来:“抬着小年,走,去周府!”
第6章
好久不见啊,宋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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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那边已然兵荒马乱。魏登年逃了,两个家仆一伤一残,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周府。
刘悬一行人从医馆里借来了担架,抬着魏登年气势汹汹地杀上周家,看门的拦也拦不住。刘悬脸上怒意难掩嗓音凶急,逮到一个看着能做主的便质问道:“他可是你们周家的人?”
陈氏第一反应就是魏登年刚出门就惹了祸事,眼珠子转了几圈,张口便道:“哎哟!这不是我们家里逃跑的下人吗,怎么回事啊?您是?”
刘悬忍住了发作,蹙眉道:“下人?”
“是是是,就是个干最脏最累的活的那种。”陈氏看见他腰间的木牌,客气地笑起来,“原来是募兵处的大人啊,谢谢大人给我们找回逃跑的下人。小娥,家里来客了,请老爷夫人出来。”
刘悬道:“他果真是个下人?”
陈氏笑道:“大人是第一次来郸城吧,那您肯定不知道,这个人啊是我们家干粗活的,原是罪人之子,我们好心收留他给他口饭吃,可他却是个白眼狼,打伤了我们家两个家仆逃跑了!”
这时候越是把魏登年贬得一无是处,越是能让来人消气,周府还能少给点好处平怒。
想到这里,陈氏笑容挤得更多了些:“周府管教不严,让这没爹娘的东西冲撞了大人,等会儿妾一定让下人把他泼醒,狠狠地罚。”
刘悬道:“如何才算‘狠狠地罚’?”
果然是上门找麻烦的。
陈氏答得格外认真:“扎针、杖责、炮烙、步步生莲,还有挑断手脚筋,然后趁他还没有流血而亡前再缝起来,只是这样魏登年就没法给周家干活了,所以一直没实施过。”她得意地补充道,“这些可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好法子呢。”
刘悬深呼一口气:“何为步步生莲?”
陈氏道:“用扎了刺的木棍打受罚者的脚板,罚完后脚底皮肉已去其大半,再让其人赤脚而行,每走一步,脚底留下的血迹便如红莲开放。”
“他……可有受过这惩罚?”
“自然受过呀。”
压着刀柄的手指捏得发白,刘悬强忍最后一丝理智,嗓音有些发颤:“这样严惩,万一他真就死了呢?”
这将领真是好生胆小。陈氏笃定道:“哎呀不会的,不会死的,这小子皮糙肉厚,就是受着这些长大的,大人您就放心吧,只要给他留口气,大人想怎么消气都行,反正啊,他就是咱们周家的一条狗而已。”
刘悬气得浑身发抖,可他的底线是不打女人,这时,周县丞及大房夫人往院子里赶了过来。
“刘大人,有失远迎啊。”周县丞远远喊了一声,然而拱手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飞。
离他最近的大房吓得气势全无嗷嗷乱叫:“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来人啊,保护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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