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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院门被人掩上,四名丫鬟猝然围拢,快且稳抓向她的双臂,如事先练好了一般。
    林昀熹下意识想抵抗,念及脑海里的反覆叮咛,她咬牙忍住没发作,闷声道:“何必劳师动众?”
    “这才对得住您的‘千金之尊’哪!”
    巧媛一挥手,四人将林昀熹押至一口宽约三尺的大陶缸前。
    缸内蓄满了水,养着几卷莲叶。其时深春花未发,水面倒影碧天流云。
    林昀熹隐隐约约听见院墙后有男子的低沉交谈声,没来得及揣测来者何人,粉脸已被摁进水中。
    试图抬头,未料那几个丫鬟拼使劲摁住她后脑勺。
    这算哪门子洗脸?明摆着想淹死她嘛……
    还好她反应敏捷,入水前吸了一口气。
    少顷,笙茹亦瞧出巧媛等人卸妆是假、肆虐为真,愤然道:“你们……你们这是杀人!”
    “啪”,巧媛干脆利落赏了她一个耳光:“笙茹妹子,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面!瞧真切了!这不是靖国公府!轮不到你多嘴!”
    林昀熹怒意涌起,但她深知主仆二人如羊入狼群,稍有不慎,将以莫须有的理由受更多折磨。
    耳听笙茹忍气吞声,她反倒心安。
    望着缸内几尾乱窜的游鱼,她心怀歉意——鱼儿呀鱼儿,并非我闲着无事把自己画成鬼,故意探头吓唬你们,实在情迫无奈……
    过了好一阵,巧媛见林昀熹纹丝未动,怕闹出人命,连使眼色,示意四人松手。
    林昀熹缓缓站直,妆粉遇水后略花,面色未改,连气都没喘半口,甚至向脸蛋多了五个红指印的笙茹投以怜惜眼神。
    巧媛惊怒再燃:“没弄干净,继续!”
    林昀熹早已猜出此行凶多吉少。
    试想高贵如晋王世子,在最好的年华,最被期待的时刻,为追求她而沦落残疾,其仆侍必定耳闻目睹他的惨状与颓然,更为此受了不少怨气。
    想来,巧媛带她至偏僻处,巧立名目,宣泄愤恨,倒不会一下子弄死她。
    索性由着她们故技重施。
    ···
    这次被摁进水缸的时间更长。
    她睁眼数完了大小鱼儿,闭上双眼,于思忆中搜寻旁人口述的京华点滴。
    当今女帝早年勤政,龙体欠安,仅有一女,体弱单薄,难担大任。
    因此,女帝决意效仿四十多年前祖辈遗法,从众侄子中挑选优秀者,立为皇储。
    其中晋王世子品貌俱佳,见识广博,文武兼修,十六入朝担职,最具竞争力。
    而今,破体残躯……再无希望。
    林昀熹自始至终搞不清自己有何能力,竟惹得贵公子趋之若鹜、贵女莺惭燕妒,还不知羞耻惭愧?
    前事孽重,忘了也好。
    寻思间,她本能以气进入腹,心念逐寸下移,宁心静气,守意念于脐,平稳进入“于无而静,自然而定”的境界。
    连自身都没弄懂如何办到。
    等到众女误以为她快被淹死,手忙脚乱将其拖离水缸,她伸手抹去水滴,一脸茫然。
    负责用力摁她的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嗫嗫嚅嚅:“这、这……不可能啊!”
    巧媛最初想趁世子午睡时给林昀熹一点教训,纵不能迫使她跪地乞求,起码弄得狼狈不堪,一则报往日旧怨,二则让她见识厉害。
    何曾想过这娇滴滴的弱女子,居然泰然自若?不是说……林千金一贯怕水么?
    她疑心那四人暗中相助,捋起袖子与另外三人亲自上阵,动作异常粗野,将林昀熹整个脑袋摁下水。
    为等告饶之词,第三次“洗脸”,整整持续了一盏茶时分。
    林昀熹恼怒消退,还渐生“你们弄不死我”的沾沾自喜——原来……她具备未曾发掘的神奇天赋!
    她不愿开口求饶,又觉一而再再而三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若没淹死她,大概也会累死这帮婢女……
    想起笙茹屡次提醒的“示弱”,她灵机一动,逐寸放软手脚,试图摆出经不起折腾的晕倒状。
    隔着水波,模模糊糊捕捉后上方的阁子传一男嗓,醇且沉,仿似山间清风,柔中带冽,轻如落羽,似乎未打算惊扰院中人。
    林昀熹凝神静听,大致听那青年问了句,“底下丫头是哪个院的?在闹什么?”
    另一名壮年男子则答:“是世子爷院里的,兴许正处罚新来的婢女?”
    “以此恶毒方式糟践弱女子,不单丧心病狂,更大损王府颜面,”青年语气语调渐趋锋锐,“命她们马上停止!”
    林昀熹听得有人制止恶行,心下窃喜。
    然则众丫鬟全神贯注留她的反应,对外界微弱交谈声恍若未闻。
    那仆从踌躇未决:“若您出面干涉,以世子爷伤后的多思多疑、喜怒无常……定是要往心里去的……”
    “恶不可积,过不可长……”青年清了清嗓子,忽地提气,朗声问道,“阿源,行宫可有消息?”
    随口问话,漫不经心又中气十足,隔空飘来,令众丫鬟同时一僵。
    林昀熹被火速捞起,耳边响起巧媛的小声警告,“别指望告状!否则,我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余人从气焰嚣张变作张皇失措,林昀熹心中纳罕。
    究竟何方神圣出言相助?且光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终止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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