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某些人成天登门拜访,名为探病,实际……冲的是咱们三公子。毕竟三公子先得无上皇盛赞,后获圣上赏识。姑且不说前段时日常奉召入宫与圣上密谈,光看今儿御赐队伍排满长街,赏赐各类宫中珍物,风头一下子压过其他王府公子,瞎子都瞧得出其中门道,还不趁早套近乎?”
“怪不得!鲜少露面的几位公侯府千金,竟盛装出席……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不过三公子眼高于顶,连与京城双绝之一的二表姑娘亦没多看半眼,其他女子再花枝招展,也难入目呀!”
“听说……‘那位’还好意思与三公子对视,真烧坏脑子了?认定自身国色天香,连花了脸的落汤鸡模样也能勾人?”
林昀熹听到最后,方知“那位”指的是她,苦兮兮扁了扁小嘴。
这双耳朵啊!真是灵敏到了可恶的地步!
当低议声换成对世子的问安,她的心有顷刻停顿。
该来的,终归会来。
片晌,门外四名仆侍小心谨慎将一四轮木椅抬过门槛。
华灯与斜阳交映下,椅上那乌紫缎锦袍公子容颜清减,长眉朗目透出孤高;头戴金玉冠,袍裳精细考究,略显宽松,膝盖下方的袍摆空空荡荡。
无需多问,已猜出是晋王世子宋思勉。
二十余名宾客们热情围拢,争相传达慰问。而宋思勉大多淡淡一笑,偶尔回应一句“有心了”。
寒暄完毕,他在巧媛协助下坐到主台的右侧方,两眼有意无意扫向雕龙立柱后的乐班子。
林昀熹赶忙垂首,内心默念——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她鬼使神差以眼尾余光觑了一眼,刚好撞入那双憔悴的漆眸里,如有痛苦,如有冷凉,如有怨怼,如有诧异。
林昀熹心底漾起异样的陌生感。
她真想不起与他的过往……一丝半缕也无。
但对方淬炼过的爱慕与痛恨,真真切切,哪怕稍纵即逝,仍诱发她的愧疚从心臆蔓延至发肤。
忘得透彻,不代表没发生。
爷爷说的,错了就要改,不能怂,得有担当。既然她欠了债,还债便是。
林昀熹自我安慰勉励一番,忽而蹦出新的念头。
嗯?……爷爷?她的爷爷?嬷嬷和笙茹她们从来提过呀!
···
待友人一一落座,宋思勉收回视线。
一名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凑近,嘘寒问暖几句,看似随口一问:“堂兄,你家老三还没来?架子不小嘛!”
宋思勉搁下茶盏,浅笑:“父王到行宫探望曾祖父母,府内大小事务得靠三弟里外操持。若怠慢了大伙儿,我这做哥哥的,代他赔个不是。”
“堂兄说笑了!”
挑拨之言换来宋思勉一句圆融回应,赵王二公子眉宇漫过些微局促。
顿了顿,他嬉笑试探:“你把林姐姐接到府上,如今满城热议,有说你独享温柔,有的说要报仇雪耻……嘿嘿。”
“堂兄弟间犯不着旁敲侧击,”宋思勉苍白嘴唇挑起微妙弧度,“情况如何,有目共睹。”
赵王二公子一愣,环视众宾客:“哪儿?”
宋思勉幽幽抬眸,睨向大殿左侧:“阿微,昔日老友皆在场,你躲着做什么呢?”
宴厅内谈笑声止,连乐声也清澈了两分。
所有人齐刷刷转向他冷眼所在。
林昀熹怔然,“阿微”?
过了好一会儿,她勉强记起嬷嬷所言——她小名叫“阿微”,取自“熹微”。
醒后从无人这般叫唤,导致此时此刻的她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见鬼了!当着一大帮人,晋王世子喊得这么亲密!她和他算什么关系!
林昀熹心如鹿撞,硬着头皮起身,整理裙裳,小心翼翼步出。
瞬时,数十道端量目光投向殿中苗条身影。
月貌呈妍,星眸夺媚。
非平日引领京城妆扮的珠光翠华、妆容艳丽,而是难得的素淡。
若说以往奢贵妖冶如芍药盛放,此际的秀美绝俗则胜清莲出水。
众目注视下,林昀熹僵硬地行福礼,以尽可能柔软的嗓音问候:“世子安好。”
宋思勉最初因她的动作迟缓、态度疏离而不悦;后听她唤自己“世子”,倍加不“安好”了;再察觉她的奇妙变化,难免心神恍惚。
良晌,他重展漠然:“既是王府乐师,何不奏上一曲,供大家伙儿雅鉴?”
语气炫耀中夹带讽刺,闻者有的酸涩难言,有的幸灾乐祸。
林昀熹受人瞩目讨论,本已浑身不畅快;再听宋思勉命她弹奏,登时发懵。
袍袖内的手指笨拙动了两下。
忘了技巧,两手受伤,要如何应对?
她甚至搞不清,除去无意间发觉的“水下闭气”技能,自己是否有别的长处。
无计可施,总不能搬来一大陶缸,当众往水里一扎吧?
完了……初遇世子爷便公然违逆,她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从以下表演项目中选择一项:
A、心口碎大石
B、铁头砸瓜
C、水下龟息
D、跳钢管舞
E、原地狗带
熹熹表示,我选E,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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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中的无上皇,是太上皇的爹、女帝的爷爷。而目前的情况是,太上皇已经去世十年,而他的父母还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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