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由晋王妃傅氏照顾的宋思勉,重获谢家庇护。
当年,晋王明面上对儿子一视同仁,实则偏爱聪敏锐气的小儿子。尤其后来傅氏沉痾,他为安抚爱妻,动了请旨册封宋思锐为世子之念,使宋思勉清楚感受自身地位的岌岌可危。
傅氏病逝,晋王悲痛难耐,重病不起;宋思勉恰巧因风寒而高烧不退。
守孝期间,谢家人藉机买通僧侣道士,暗指三公子“刑父克母害兄、不利六亲”,又制造似是而非的假象,引发舆论。
宋思锐为免连累父兄,自请离京。
晋王病中糊涂,断定幼子外祖父闯荡并非坏事。
一年半载后思念催归,宋思锐派人传来信息——他在岛上遇到云游四方的曾祖父母!
曾祖父昔时为亲王,先因儿子即位获尊太上皇,后因孙女接任而成无上皇。老当益壮的夫妇二人远离朝权,隐匿身份,登山临水、吃喝玩乐、享受似锦人生。
巧遇长辈,承欢膝下五年,宋思锐非但有了不归京的理由,更在回京后大受皇族赞许。
···
此刻,宋思锐在赌。
当初他后脚刚出了京城,杀手前脚便追来。一开始,他确信外祖父的判断,认为谢家意欲斩草除根。
历练过后,他发觉端倪,猜想为谢家仇人刻意嫁祸。
昨天与谢相密谈,实为计划联手端掉幕后凶手,而不光是“算账”。
而今多了昀熹这个变数,他决定含糊透露此事,以此谋取宋思勉避让之局。
他幼时与长兄相处过数载,谈不上亲近;成年后归京,对方性情大变,无话可谈。
但宋思锐非常笃定——兄长二十多年最离经叛道的仅有瞒父入宫、持圣谕抢人,除此之外,无论何时何地,他始终力保完美形象,即便没了腿。
因此,宋思锐赌他会隐忍。
果不其然,当疑似舅舅的把柄被抓住,且被父亲以疑虑眼神紧盯,宋思勉被迫压下发火的冲动。
抖颤双手出卖了他的愤懑。
晋王把希望全部建筑在幼子身上,外加对傅氏的眷恋和惭愧,更渴望全力弥补。
听宋思锐张口向兄长要林家丫头,晋王的悲悯与愧憾顿消。
“你林伯父为何削爵罢黜流放?事关天家皇陵!你身为皇族,还招惹他的女儿,有没有一丁点自觉?就算圣上允准她入王府,你何苦跟你兄长争抢?”
晋王望向长子空荡荡的袍脚,满眼痛心。
宋思锐非铁石心肠,但若不坚守阵地,昀熹处境堪忧。
“父王可知,孩儿流落在外,提心吊胆,处处受挫,劫难重重,比失去双足的磨难少多少?怙恃无凭,纵为虎豹之驹,空有食牛之气;即便鸿鹄之鷇,难怀四海之心!”
晋王思忖片晌,决意先阻断宋思锐的异念,等时机成熟再说服宋思勉。
“你们自诩饱读诗书,难道不知史上昏君重臣因贪恋女色、沉湎淫逸,招致祸国殃民失天下?愚顿小子不将心思寄托于前程,双双贪恋一女子!坏了堂堂六尺之躯,丢了昂扬志气!
“思锐,美人京城遍地,为父作主,为你挑一位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早日成婚!再不济,不追究你与人私定终身的罪责,让那海岛姑娘进门!”
宋思锐禁不住握拳。
他既不能冒险混淆那傻姑娘的记忆,导致其迷惘疯颠,也不愿在未知真相的情况下牵扯林家、害了恩师性命。
唯有将错就错,谋而后动。
“父王,昀熹刚进府,就被兄长院里八个丫头齐齐摁在水缸里,若非我出面制止,她早没命了!”宋思锐摁下唇角弧度,语气严肃,“兄长留她在侧,要么委屈自己承受苦楚,要么愤而虐之杀之。林伯父曾履立战功,犯的是过失之罪而非谋逆,圣上贬斥仍留一线生机,晋王府若落井下石,岂不显得咱们心胸狭窄?”
晋王闷声道:“那你意下如何?”
“将她安置到别院,孩儿会找合适的人照顾她,保她衣食无忧,不受干扰。”
“别院?不成!”
晋王心知林家小妮子奸狡机变,如不能留在眼皮子底下,只怕没两日便翻天。
宋思锐摆出一副忧心忡忡之状:“如继续住西苑,难保爱戴兄长的仆役暗生是非。”
父子二人意见相左,争论不休;宋思勉默不作声,反覆研究那枚流星锥及残留书信。
晋王自知身体大不如前,长子一蹶不振,幼子却意外获长辈赏识、得女帝欢心,肩负一府荣宠。
别说区区一女子,要什么都能给,可为何偏偏是那丫头?
她害了宋思勉不够,还迷了素来自重的宋思锐!
晋王恨上加恨,灵光一闪,已定计策。
“罢了!若你执意如此,本王且当顾全旧友颜面,让那丫头搬到内院客居。”
见父亲退让,宋思锐不再坚持,执礼而别,亲去安排。
晋王留宋思勉叙话,一再劝诫:“依为父所见,那丫头处心积虑,借思锐之口逃离王府。爱也好,恨也罢,你已因她失了双腿,难不成还要为她……和家人闹僵吗?别跟你弟当面冲突,也别再管那丫头!”
宋思勉两眼赤红,既不应允,也没争辩:“儿子让父王费心,实属不孝。您路途颠簸劳碌,还请多加歇息。”
知他一时半会儿难以割舍,晋王暗暗摇头,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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