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淌过渺远思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混搅一处。
如像炎热荒野上的旅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触到一掬清凉透彻的泉水,想着数尽侵吞,却恐饮尽后再无希望。
他稍加用力搂紧她,以微翕薄唇贴向她乱发覆盖下的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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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9
时而感受烈火燃烧的煎熬, 时而则堕入冰湖,宋思勉只觉背上一阵刺痛。
人如悬浮在半空, 上不挨天,下不临地,直至握紧一熟悉且温软的手……
“阿微……”
他茫然睁目, 枕边人恰恰也睁开眼凝视他。
柳眉含烟,面若凝玉,凤眸爱怜满溢之余,犹带失落, 却是巧媛。
宋思勉心下一凛。
转目环视, 熹微晨光透窗而入,提花青纱罗帐幔如水倾泻;架子床雕工华美,榻铺繁复云罗锦……此处, 是他的卧房。
“我、我怎么在这儿?”
巧媛为他拨开额角汗染的碎发, 垂眸道:“您昨儿胃口不佳, 去外头转悠……兴许酒后困乏,睡着了。巧媛从姨娘处忙完,四下找寻,将您带回……您可觉着哪儿不适?为您传唤府医可好?”
宋思勉惊疑不定:“阿微呢?”
“林姑娘自是在听荷苑呀!”
“可我……”宋思勉怀疑记忆出了差错。
他分明记得,早晨有仆役从行宫归来, 说起三公子骑射出类拔萃, 大受皇帝赞赏。
他直觉危机重重,按捺不住,冒雨前去寻林昀熹吐露心迹。
没想到, 刚被她婉拒,又惊闻三弟和太皇太后席间耳语,容色恳切,凭嘴形判断,反覆提及的是“赐婚”二字。
身为女帝的姑母素来偏爱谢家二女,并不太喜爱热衷妆扮的林家千金;但曾祖父母常年隐逸,又喜相伴数载的三弟,倘若老人家经不起软磨硬泡……金口一开,怕是姑母也得给上五分情面。
宋思勉深晓此事只争朝夕,无计可施之时,盘旋于脑海中的唯剩不光彩的手段。
他在葡萄酒中加入少量安睡散,本欲哄林昀熹到他世子院用膳,灌醉后留宿……
哪怕他不碰她一根毫毛,只要二人同床共枕的谣言传出,她便不可能落入三弟之手。
可他犹豫了。
那时,眺望空寂的晋王府园景,他眼神放空,膝盖以下是空的,心也空了。
于是他没强留,放任林昀熹返归。
偏生回院后,心魔难除,左思右想,他立心借“共用晚膳”为由,亲去相请,以实施计策。
岂料那姑娘早早躺下,睡得昏天黑地。
他退而求其次,决意强行带走她。
印象中,丫鬟、嬷嬷、仆从分批进入无下文,他才忐忑入内,试图确认情况。
弱光下最为夺目的是床榻上的月白绸衣,他唯恐林昀熹有差池,急忙绕开家具,抵至床边,探臂拉拽。
分不出何来的巨力击中了他,迫使他整个身体飞离轮椅,撞上紧随的仆役!
二人双双倒下,仆役后脑勺磕在桌脚,昏了过去。
他亦觉体内气血翻涌,天旋地转间知觉全失。
意识消失前,唯一的念头是——阿微是否安好?
此时此刻,宋思勉从沉睡中苏醒,惊觉眼前景象与思忆全然不符,心底顿时漫上阵阵恶寒。
以手支撑身体坐起,他强忍身上疼痛,冷声道:“即刻送我去听荷苑。”
他得亲眼核实阿微的安危。
···
王府浸润于晨雾中,如画如幻。
鸟雀惊飞,更显西南边的小小院落安宁无争。
应门的小丫头揉着惺忪睡目,乍见宋思勉带了十余名佩刀护卫登门,惊慌不已,又茫然未解。
宋思勉重临此地,更加确定昨夜曾来过,绝非巧媛所说的“酒后困乏”。
他倒吸了口凉气:“快!快推我去卧房前!给我踹门!”
不料话音刚落,房门从内打开。
一素色寝衣的高大男子伸着懒腰,睡意未消,闷声嘀咕。
“大清早的……谁在吵吵嚷嚷?”
宋思勉乍闻这声音,如遭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里里外外彻骨的寒意。
怎么回事!身在行宫的三弟,为何会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出现在林昀熹的房间!
宋思锐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玉容意带得瑟,又隐隐泛着红。
“兄长这么早来找昀熹么?她正睡得香……”他边说边抖动腿脚,“压得我腿好麻!”
宋思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五官几近扭曲,自行推动轮子前行,厉声喊道:“阿微!”
“啊——”宋思锐又打了个长哈欠,跨过门槛,似笑非笑,“让她再睡会儿呗!昨晚怪累的……”
“累”字教人浮想联翩,院中众人纷纷红了脸。
宋思勉惨白的脸多了铁青之色,怒目欲炸:“你、你……你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俩同处一室,还能做什么呢?”
俊容笑时如春风化雨,精雕细琢的眉眼赏心悦目,让宋思勉觉得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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