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笙茹上哪儿去了?”
“说是给你回马车拿替换衣裳,出门有半炷香工夫……”傅千凝亦觉狐惑,“你和林夫人耽搁好久!我险些冲进去捞你!”
林昀熹环觑四周,见无旁人,悄声道:“她发觉我非林家阿微……”
“啊?”傅千凝惊得嘴不合拢,“可你们方才……”
“她看过我的胎记,异常坚定,认为我才是她的亲女儿,我糊里糊涂,搞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要是你哥在就好了,他好歹比我聪明些。”
傅千凝的震悚掺杂谐谑:“他才离府三天,你便把他挂嘴边!不过,刚才你和林夫人从里往外走的一刹那,我是真觉得……太像了!就连眉宇间的小小倔强都如出一辙。
“上回在崔家,哪怕崔夫人和你有几分相似,却没这种‘母女’的亲缘感。所以……没准,林夫人的直觉是对的。”
林昀熹则念念不忘另一胎记,遂将拨开长发,凭借印象索寻林夫人指尖触碰过的位置。
“阿凝,你帮我瞅瞅,看这儿有什么印记不?她说,她女儿出生时,除左臂有蝶型胎记,发间也有……”
“欸?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这儿真有个半月型的青印!颜色很淡,藏在发根内,若是小婴儿头发稀疏,兴许比较明显……”
林昀熹的心如被某种柔韧力量捂热,浑身上下流淌热潮,最终从眼角渗出。
“造化弄人!半年前,我想不起旧事,坚信自己是靖国公之女,一心痛改前非,将功折罪,谋求自由,好为父亲伸冤;其后,你哥告知,我根本不是什么林千金,我便全心摆脱不属于我的身份……事到如今,种种事实表明,我才是靖国公和林夫人真正的女儿?”
傅千凝柔声安抚:“或许,只有这样,方能更好解释,你为何与林千金同名、同相貌。”
“可那些人用我来替代‘阿微’,是否晓得我是何人?”
“依我看,纯属误打误撞,”傅千凝握住她的手,“事已至此,我不该瞒你了。你从前老嘀咕,说迟迟没觉察身负武功,自嘲愚笨。实则,你进入王府时,周身穴道被药制的毛绒细针所封。
“原本应由我协助你拔针,可我在老家耽搁了点时日,中途回长陵岛处理事情,我哥等不及,和裴大夫联手清理,你的内力才逐渐得以恢复。他怕你知晓内情会倍加不安,故而省略掉部分细节。”
林昀熹倏然红了脸,随即双手捂住两颊:“果不其然!那家伙……瞒着我干了不少坏事!”
羞归羞,心底终究是感动多于懊恼。
傅千凝窃笑:“你这时才害羞啊!以往你俩乱摸乱亲的时刻还少吗?可怜我幼小纯真无邪的心灵,因你俩长期歪腻增长了大把见识!”
“你胡说!我没有!”
起码,她只梦见过亲亲。
傅千凝凑到她耳边,笑得神秘:“你若记不得,我大可提醒你。有一回下海潜水上岸后,等了半天不见你俩,我下去苦寻,目睹你们……唔……躲在岩石后嘴对嘴,啧啧啧……事后,我哥还糊弄我说‘练龟息功’!当我三岁呀?还有啊……”
“别说了!别说了!”林昀熹连戳她两下。
傅千凝料想她脸皮不如以前厚,兼之在别家地盘,稍稍收敛了些。
“我哥那阵子满心留在岛上,不想归京,但目下很难再回到那时候了。”
林昀熹环顾周遭冷清破败,亦倍感惘然。
一如宋思锐成年后扛起天家职责与晋王府的荣辱,她既是秦老岛主的“孙女”,又成林家“独女”,往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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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闲逛无聊,正巧见角落里摆放锄头剪子等物,顺手除了点杂草。
待林夫人抱小宝宝来寻时,她们已将石亭一带清理干净。
“你俩在做什么?”林夫人吃惊又狐疑。
林昀熹因傅千凝一番话,确信眼前美妇与自己的渊源,再看林夫人披一身晴光步近,脸容满是关怀和疼惜,霎时泪目。
原有的疑、虑、惑……烟消云散。
她洗净双手,快步迎上:“我俩闲着也是闲着,怕您人手不够,能帮一点是一点。”
林夫人万没想到她一转眼便将孝心落实于行动,更丝毫无娇纵之气!
讶于二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和亲密,林夫人正想开口试探,不料前院方向匆忙走来一名侍婢,说是有位公子请见。
林昀熹第一反应是申屠阳来拜访自家大姑姑,可转念一想,若是棠族王子到访,仆役断不会称之为“公子”。
三人对望一眼,转身返回大门处,绕过影壁,一探究竟。
朱门外台阶之前侧身逸立着一高大青年,头戴嵌白玉银冠,银灰缎袍剪裁得体,映衬昂藏之姿,竟是宋思锐。
林昀熹既惊且奇,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思锐被她这么一问,眼神略带委屈,端着风流儒雅登时裂了。
“这位……想必是三公子。”林夫人从其高华气度,以及和宋思勉颇有几分相近的样貌猜出了身份。
宋思锐早在昨夜接到线报,说林夫人已秘密入京。
他深怕此人不利于昀熹,连夜安排妥当,飞马从北面急赶回京。
听闻林昀熹受邀到城西南宅子,且只带了傅千凝,他自然没法安坐王府等待,唯有故技重施,再一次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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