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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向?避其锋锐,难得?反击。
    就在他略占上?风,向?对手说了句“承让”时,遭沈星长一脚踹中腹部。
    宋思锐早有防备。
    他运劲于腹,护住内脏,硬撑着受了这带偷袭的一踢,纯为“示弱”。
    一则给身负一门荣辱的“大师兄”留点颜面?,二则让对方发泄闷气,三则可?让旁观者看清沈星长的狭隘与狡诈。
    他连人带剑落入海中,所幸历经三年,水性了得?,旋身而?避,不至于被浅海尖石硌伤。
    依稀听闻昀熹在上?方吼了句“身为师兄,有没有一点肚量”,宋思锐心头似有暖且软的云朵包裹。
    昀熹私底下对沈星长偶有微词,但明面?上?一贯礼让器重。此番为他抱不平,公然斥责大师兄,简直前所未有。
    宋思锐本想?浮上?水面?制止她与人起冲突,眼尖发觉雪白海沙中暗藏异物,忙以长剑挖掘。
    “噗通”一声,高处有人跃入海中,片晌后游至他身侧,正是昀熹。
    二人无需言语,默契一起拨开白沙,挖出一只沉甸甸且锈迹斑斑的铁匣。
    宋思锐意欲抱住匣子回岸,昀熹则做了个手势,挽他胳膊游向?半里外的小海岛。
    相邻的小岛主要负责养殖海产,岛上?居民与二人相熟,取了干净衣裳供他们替换,又捧来新捕捞的鱼虾蟹,热情招待。
    其时正值盛夏,褪下湿衣后,宋思锐光着膀子,架起炭火,熟练用竹签穿上?大虾、鱿鱼炙烤,又麻利地开牡蛎、剖鱼。
    当海鲜在姜蒜佐料下散发阵阵勾人香气时,昀熹已换过?粗布花裙,坐到他身侧,助他将?烧烤的鱼虾翻面?。
    “为何不避?”
    这是离水后,昀熹问他的第一句话。
    以她的眼力,明显瞧出他故意被沈星长踢飞。
    宋思锐并不否认:“我既占上?风,由着他出口恶气也无妨。倒是你?……明知我无大碍,干嘛还跳下海寻我?”
    昀熹嗤笑道:“你?装模作样,就不许我假意担心一回?我若不表露对你?的重视,他下次更狠更绝情!”
    “未必,你?跟我越要好,他越吃……嫉妒。”
    宋思锐本想?说“吃醋”,又恐这词对于年仅十岁的小丫头而?言太过?复杂。
    他视她为妹妹,可?沈星长却未必只把她当妹妹,即便她还衹是个大孩子。
    昀熹显然似懂非懂:“你?和阿凝在我家住了好几年,我不跟你?俩好,跟谁好?这不是稀松平常之事?依我看,他嫉妒你?的突飞猛进,生怕被你?超了,没脸当大师兄!”
    “沈家对他期望极高,加上?他入门最早,我往后多避……”
    “你?该不会打算让他一辈子吧?”昀熹蹙眉。
    “我……”
    “一辈子”这三个字,如碎石落于心湖,激起他心上?连串涟漪。
    ——他会和长陵岛的玩伴相处一辈子吗?他的身份、责任、前程……统统舍弃了?
    事实上?,父兄每年写信催他回京过?年,因曾祖父母始终留守海岛,他便以陪伴长辈为藉口,年复一年留居在此。
    其后,父亲每隔一段时日派人送来大批物资,从精美家居、华美服饰,到珍贵药材、文房用具等一应俱全,有给无上?皇夫妇,也有宋思锐的。
    但宋思锐一律交给秦老岛主安置,装作与己无关,仍旧用傅家三郎的名号度日。
    对父兄的怨望日趋淡泊,连面?目也渐趋模糊,许多事,他宁愿向?恩师靖国公倾诉。
    这世上?能得?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寥寥无几,恩师为其中之一。
    与晋王不一样,靖国公给他捎的,是书?册、琴谱、邸抄、字帖、画卷、棋谱……
    并用告诫他,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若他为强者时,帮助弱者之时不要忘记加以防范;若他处弱势,则要寻机缘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他习得?知识,与昀熹居则同乐,和同伴战则同强,凭自身苦读的学问,不单在长陵岛的年轻一辈中占据一席之地,更获长辈们的喜爱、信任和倚重。
    不知不觉间,他已把这儿当成了家。
    故而?当昀熹无意中说起“一辈子”,宋思锐忽觉,说不定……今生就这么过?了。
    忘却京城的荣华富贵,忘却尊贵身份,安居于七十二岛,戍守边界也好,传道授业也罢。
    等成年时,曾祖父母、秦老岛主或者外祖父会代替他的父亲,为他安排终身大事……
    没准儿,已悄悄在安排了。
    宋思锐偷眼望向?昀熹稚嫩的小脸,暗笑自己想?太多,也太遥远。
    “我脸上?脏了?”昀熹捕获他端量目光,伸手蹭了蹭脸,不料反而?往腮边抹了沙粒。
    宋思锐笑着抬手,以长指替她扫落湿沙。
    原先?习以为常的举动,此刻却没来由教他不安。
    潜藏在心渊底部某种微妙的情愫骤然萌芽。
    日久年深,昀熹引领他变得?更强,而?他也磨平了她的棱角。某种程度上?,他们在成就更好的对方。
    若与她共度朝朝暮暮,他好像……乐意的。
    可?如今,她是个黄毛丫头啊!
    宋思锐愧疚难当,心内直骂自己胡思乱想?,无耻至极,赶忙转移窘迫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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