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暴地扯开他的?右边裤腿,但见他小腿上扎了两枚极细的?钢针,拔下后血呈鲜红,应涂抹麻痹类药物而非剧毒。
她挤出血液,从怀内摸出一盒小药膏,纤指挑起小半团,糊在他创口上。
萧一鸣顿觉清凉之气蔓延,先前的?麻木感散了不少。
他催促道:“给你自己抹上……嗝。”
“我这不对症,”傅千凝皱眉,往自己嘴里丢了颗糖丸,“咱们回船,看?看?其他巫医死干净了没?。”
萧一鸣还刀入鞘,随手将装有树汁的?罐子收好,扶她站直后,捋起湿袖子,略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横抱在前。
傅千凝一愣:“干嘛?你的?腿没?好!”
“不妨事,嗝,总不能让你……嗝……蹦回去吧?”
他耳尖微红,暗忖:刚才?都这样那样过了,抱一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傅千凝自知体质特殊,中毒后需保持平定安静,索性任凭他一瘸一拐抱着走。
二人视线偶有相触,各自如?反弹般躲开。
闹腾一晚上,天际逐渐透出鱼肚白。
林风湿润,雾气腾升,四?下除草虫低鸣,还有紧挨在一处的?心跳声。
山野之地景致寻常,身负伤毒,疲惫不堪,诸多烦恼却缩成?指甲盖大小,几可忽略。
一步一颠簸,心情反倒莫名舒畅。
萧一鸣屡屡想问问她的?近况,唯恐一张嘴就打嗝,垂目偷瞄她轻咬檀唇的?模样,忆及她那可爱小嘴曾沿着他的?脸寸寸上移,心间情怀荡漾,禁不住收紧臂弯,把她搂得更紧些。
傅千凝同?样记起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亲近,想试探他成?亲与否,又觉太直接会吓到他,或造成?逼迫他“负责任”的?误会。
漫长?沉默酝酿丝丝缕缕暧昧感,她决定找个话题,聊起他一年来的?状况。
萧一鸣如?常紧张兮兮,每说?半句话打一次嗝,既让她笑?个不停,又隐隐滋生怀念。
相较而言,他过得如?何,有否婚配,已没?那么重要。
她乐于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瞎扯。
“对了,你何以在此?”萧一鸣强行将“嗝”咽回。
“我回一趟晋王府。”
“要进京?……嗝,正好咱们一道,路上作伴,嗝。”
他难掩狂喜,后知后觉想起,运河尽头正是京城,不禁笑?自己鲁钝。
傅千凝因他笑?颜舒展而心跳微微乱,当初盛气凌人的?玩闹心复返,戏谑道:“作伴也成?,可你得乖乖听我的?。”
萧一鸣愕然:“为何?”
“你叫一鸣,我是千凝,你一我千,你少我多,自是你听我的?。”她随口胡诌,强词夺理?。
“还不如?说?,我排第一,你排一千,嗝……你听我的?!嗝!”
他长?眸泛起些许克制的?笑?意,柔暖如?杨柳风。
傅千凝打了个哈欠:“等你跟我说?话不嗝来嗝去,我就听你的?。”
萧一鸣至今仍想不通,何以与她交流时会拘谨到打嗝,和?旁人沟通从无此现?象。
他正想应允,忽而肩头一沉,她脑袋倾歪,闭目靠至他肩。
睡了?
他轻捏了她两下,震悚发?觉,她没?了反应。
——看?来,并非瞌睡,而是毒性发?作。
【六】
赶往运河半路,手下急奔来相护。
萧一鸣心急如?焚,不顾腿麻未减,执意亲自抱傅千凝登船。
船上的?巫医族人或死或伤,伤者皆在控制中,承认确为那龙血树而来,至于取树汁作何用,死活不肯明言。
萧一鸣懒得啰嗦,勒令他们为傅千凝解毒。
偏偏巫医族有个极其惹人讨厌的?规定——但凡上师未允准,下属若违背其意替人解毒,非但性命难保,还要从族中除名。
软硬兼施未果,萧一鸣不得不拿出密卫令,派遣部下到附近县城召集人员,寻良医救治,并准备马车,以便随时改陆路入京。
所幸傅千凝昏睡后,暂无急速恶化迹象。
萧一鸣寸步不离守着,暗悔自身无能,连抓个贼人也要她从旁协助,更甚者连累她中毒受伤。
诚然,他年纪不大已担当要职,很大程度上源自家世和?皇族的?信赖。
多年来尽心竭力,力图对得起萧氏一脉的?荣耀,终有力不从心之时。
闲杂人等退下,舱内剩他和?傅千凝二人。
烛火跳突,他褪下湿袍子,换过一袭苍色武服,拿起纱笼灯罩缓和?了灯光,颓然坐到床边,以内力助她逼出毒血。
遗憾,她无苏醒之意。
无声静卧的?她,睫羽似蝶翼垂下,玉肌流光,美不可方物。
可他更贪恋她嬉笑?怒骂的?活泼。
回首她装扮成?年少宋思锐调戏失忆了的?林昀熹,撂倒他一顿乱戳,事后大模大样以表姑娘身份现?身于晋王府,瞒了他好长?时间……一段段曾令他羞耻的?往事,不知何时被时光洗刷作甜蜜回忆。
他曾因她出言不逊而心生不悦,后被她的?率?坦荡而吸引。只不过他对男女之事素来迟钝,确切认识到心动时,又死要面子不承认,以至于兜兜转转一再蹉跎。
分开一年,他在日积月累的想?念与揣测中正视内心所思所盼,未料重逢后刺激到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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