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黄昏,芸琴晃了她醒来。
“姑娘,账房的计先生等着您核对账目。”
她睡眼朦胧的醒来,逆着落日看了过去,昏黄的光线在那人身上打出了一层温暖的光圈。
计长淮慢慢转过身,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那是被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的脸,但另一只桃花眼永远露着笑意。
“在下计长淮,此后由在下为凌姑娘打理账目。”
夏日清风,不过如此,那声音似乎是山间涌出的泉水,拂过灼热的心绪。
那年姜凌甚是直白,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是一句话:“先生声音不仅悦耳……甚悦我心。”
但计长淮更甚,一本正经地说:“那姑娘可须好好看看了,在下不仅有音色……”
“还有俊美容貌。”
自夸这件事,她似乎是在计长淮那学来的。
也许那年计长淮的声音,比起今日富有少年气息,但也并无多大的改变。
如今姜凌听到那个声音想到的只有赶紧躲开,正如在殿前是她没等到计长淮的转身。
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隋婷婷见姜凌盯着那茶碗,都要把那茶叶数了一遍,便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至于吧,面儿都没见上就发愣?”
姜凌推开她的手,娇嗔一眼,“本宫那是看内侍省有没有偷工减料,这龙井茶叶都是有定数的。”
“咳,这可不是龙井,这今日的也是金纣红茶。”隋婷婷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心不在焉的真相。
姜凌手一抖,眼睛瞪大了看向了手中的茶碗,还真是红茶?!
“这可是我哥带回来的,哦,计大人也同路,那想必是他们两个一起带回来的。”隋婷婷故意说。
隋婷婷的二哥隋远代替负伤的隋将军去西疆镇守边关,同西疆刺史计长淮自然是好友。
姜凌这都是被迫听到耳朵里的,只能怪这京里头的姑娘们太爱议论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
她白了隋婷婷一眼,这个损友就知道在这个时候调侃她。
姜凌转脸问了芸琴,这宫宴还有多长时间再结束,她想着当皇帝宣布结束的那一刻,她一定第一个溜出宫门。
只是天不遂人愿,此时侧殿门口响起了一个些许熟悉的声音。
“母亲,陛下让我和计大人来给各位妹妹送点西疆果干。”
这是隋婷婷的二哥隋远的声音。
而姜凌听见耳朵里的只有三个字。
计、大、人!
姜凌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只可惜他还要顾及公主仪态,装作镇定自若,却缓缓抬起了团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隋婷婷见了不免觉得好笑,姜凌这样藏在沙子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派这两位来,这是有他的目的,若只是宴请金纣来使,不至于让命妇们带上自家未出阁的小姐们。
还有就是为这二位功臣谋寻亲事。
你瞧,这不找了个借口就过来了。
只是姜凌躲过了殿前的那一波,这一次她可躲不掉了。
“你总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吧?”隋婷婷想扯下她的团扇,但是姜凌紧紧按住,一脸狰狞的不想让她拿走。
“他就回来这么几天,躲一躲就能过去了!”姜凌低声的和隋婷婷争辩着。
只要小心谨慎那么几天,她相信京城这么大绝对见不到,只要这宫宴一过了,她就称病不出府。
只是隋婷婷迟疑一下,又拉进了他悄声说:“你难道不知道计长淮这次回来就留在京城,不回去了吗?”
“什么?!”姜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声音大了些。
但好在各位夫人们围着隋夫人和计国公夫人说着一些西疆的奇闻异事,并没有在意到他们这一桌未出阁的姑娘们。
姜凌吓得赶紧低了头转了过去,一眼都不敢再往那边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隋婷婷的那句计长淮会留在京城。
仿佛这比她在宴会前知道计长淮会也会来惊讶万分。
但转而又变成了一丝落寞。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他会留在京城。
如果是四年前,她听到也许会很高兴。
但四年前,她说:“你走吧!你要是走了……我、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那时她满心欢喜地和父皇求了他们两个的亲事,然后收到的消息就是计长淮要调往西疆。
这等同于拒绝。
姜凌说了一些无用的威胁,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嗯。”
不出意料,计长淮也没有被威胁到。
但是她又反悔。
“你别走了,是、是因为我才走的吗?那我走好不好?”
年少的欢喜是一腔热血,是勇往直前,是可以为心爱的人做一些妥协。
她不明白,即便是不想娶她,但刚中了状元,就请命去那么远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到的京城,就要放弃一切离开。
她替他觉得不值。
“姜凌,你不明白。”
她记得很清楚计长淮那时笑着的,他永远都是笑着的,逆着阳光看过去,美丽得易碎。
“京城对于我来说是枷锁。”
一句话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
计长淮来到京城是因为她,离开也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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