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是我的雇主。”简栀回答她。
姜媛莉有些惊讶,眼神也灵活了些。
“跟我开玩笑好玩吗?”她嘲讽地笑。
简栀没有理她,顾自道:“他用他的零钱罐雇佣我,想让我找一个人‘想开’的人,来劝你,让你也能够‘想开’,好好生活。”
姜媛莉怔了怔,似乎又想起刚才自己对待儿子的态度。
“想开哪有那么容易。”她的笑容仍带着嘲意,这次,是自嘲。
“但我看了你的遗书,你好像已经想开了。”简栀道。
姜媛莉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苍白,干枯。
是的,她已经想开了过去很多事。
行尸走肉的她,本来只是想在一无所有被赶出家门,在饿死之前解决掉自己。
而不知道为什么,人一旦做了这样的决定后,反倒会不由自主反思自己的人生。
她的人生,处处失败的人生。
顾后失前,顾左失右。
在每一个阶段,都找不到正确的生活重心。
在恋爱脑的支配下成为情感的奴隶。
试图弥补此前错误,而每一次又做出更错误选择,逐渐迈向深渊。
一直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活着不如死掉的人生。
她这次,并不是因为想不开才轻生,而恰恰是因为想开了。
她不想再成为肖亚红和姜念元的负担。
肖亚红不知道,但她自己却非常清楚。她母亲罹患乳腺癌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同样精神也出现问题。
肖亚红看到的她的那些发疯般的做法,其实不是歇斯底里,而是病症的一部分。
“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才想开,太晚了。”姜媛莉叹息一声。
简栀看着这个已经枯萎到平静的女人。
对她来说,姜媛莉很像以前的自己。
同样是因为爱而遍体鳞伤,同样绝望。
她想她当时在别人眼里,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丑陋,丧气,如同晦气与厄运,任谁都不想扯上关系。
任谁见了都只会想要躲避,逃开。
很多像这样的人,应该都被人放弃了,毕竟,她们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幸好还有厉箫,没有放弃她。
她自己也稍稍有些惊讶,除了一开始心有些揪起,脑海里闪过那些绝望的片段。
原来她已经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的“过去”。
那些在所有人那里都不曾发生,却改变她至深的过去。
在那里她曾失去所有,如今所有都仍在她手中。除了她不要的。
她怎能不感恩?
“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坏的时候吗?”她问姜媛莉。
“房子没了,钱没了,甚至我已经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你觉得还不是吗?”姜媛莉道。
“我觉得,你还可以这样平心静气地和我说话,就算不上最坏的时候。”简栀回答。
姜媛莉微愣。
“人是很坚强的动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还活着,还想活下去,就总有方法。但首先取决于你自己,你还想活下去吗?”
姜媛莉舔了舔嘴唇,嗓子干哑:“什么方法?”
“一步一步去做。”简栀道,“身体有病,那么先治好病,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没有钱。”
“那就借钱治病,等病好了,再一点点赚钱,把债还了。”
姜媛莉听着,眼神忽然绽放出奇特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起来,总觉得好像确实是很简单却很有效的方法。”
不再想有的没的,只是按着最简单最原始的逻辑,一步步走好当下的路,只想着搬开脚下的石头,继续走下去,而不去关心下一段路是否有过不去的坎,路的尽头是否有尽头。
“这确实很有效,我可以向你保证。”简栀看着姜媛莉,目光却似乎落在更远的地方,“因为我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姜媛莉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轻笑起来。
“你刚刚说元元雇佣了你,让你找‘想开’的人劝我‘想开’,我没想到,这真的可以做到。”
“谢谢你。”
她其实已经想开了。
只是悬浮在看不到希望的深深海底。
只待另一个人的臂膀来打捞。
姜媛莉进了封闭医院进行长期治疗。
肖亚红不再当保姆,在简栀问询后,她选择进简曼服饰做学徒。
她的弟弟也跟着她进了厂子里,厂里有专门托管小孩的地方,他和那些小孩倒是能够玩在一起,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整天被关在家里。
姜念元暂时由简栀收养,跟着她住进了现在的房子。
他很喜欢小钱钱,常常追在小钱钱屁股后跑。
小钱钱很嫌弃他。
麦心来看简栀的时候,对她这样所作所为,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
“就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这样的小屁孩,给他找户靠谱人家收养不就成了?你自己还怀着一个,还离婚了……”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简栀笑。常常关注互联网热点的她,玩梗也比以前溜了。
麦心拿她没奈何。
厉箫也来看了她,又是一堆大包大包,奶粉纸尿裤,活像代购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