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声,让晗颂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过往两人一起在藏经阁看书、在昆仑泉中洗髓、在裕雪峰头练剑的回忆。
她叫他晗颂,他晗她师父,他们是关系密切、携手相伴了三百余年的师徒。
然而他现在在做什么?
晗颂的动作戛然而止,浑身烧起的烈火像是被一头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
他僵硬地从洛桑胸前抬起头,与她朦胧的双眸对上,然后在心中质问自己:他在做什么?想趁洛桑醉酒来侵犯她吗?
晗颂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将自己扇醒。
他半魔化的事情本身就会招来洛桑的厌恶,若是再加上他在此刻做这些事情……洛桑会不会恨到想杀了他。
晗颂低垂着的赤眸中蕴藏着尚未完全褪下的情|欲,他强迫自己用牙咬破了舌尖,痛意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洛桑用冰冷的手捧着他的脸,带着些许沙哑地问道:“你怎么了。”
晗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用力压下心中旖念,从洛桑身上退开了。
他抖着手将洛桑的领口整理好,然后拿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全程不敢看她的眼睛。
做好这些后,晗颂断断续续道:“师父今晚喝醉了,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便将这些通通忘了吧。”
洛桑愣住了,还不等她说什么,晗颂便一个起身,颠颠撞撞地逃走了,只留下满屋子如水般通明的月色,以及躺在木床上的一脸沉静的她。
片刻后,洛桑长长地叹息一声,盯着屋顶不知想了些什么,她目光里一片清明,全然不见刚刚的朦胧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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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宫殿中,孚墨和闻白瞪着两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柜上的最后一盏幽冥神灯。
自从不久前第一盏神灯碎裂开始到现在,左上角和右下角的一盏也先后碎裂,如今只剩下了左下角那盏还亮着。
乾沧告诉他们,等最后一盏碎裂,他们的魔尊就可以回来了,这让两人大为兴奋,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死守着神灯,几日下来连觉都不曾睡过。
而且为了让曜渊尽快归位,乾沧今日还亲自跑去了冥界请教他的前相好孟婆,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神灯碎得快一点。
闻白想着,依乾沧将军的脚程,眼下该回来了才是。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他就听见一阵沉重有力,却带着几分怒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他们身后定住。
闻白一扭头,就看到了乾沧臭到不行的脸色。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可从孟婆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一提到孟婆,乾沧脸色更难看了,“没有,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等着了。”
闻白点了点头:“哦……”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乾沧现在正咬牙切齿地回想着刚刚他去冥界找那个女人时,她一脸媚色地对着他露出半边如白玉般细腻无瑕的肩膀,娇声笑道:“将军若是陪我睡一觉,我定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到她领口之上刺目的雪白,乾沧觉得自己气都捋不顺了。
这个女人,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于是孚墨和闻白便看着一脸忿然的乾沧盯着木柜上的神灯看了许久,然后臭着一张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纷纷感叹:乾沧将军盯着那神灯的表情如此焦虑,果然是对尊上归位这件事上心极了啊!看来他们要更尽心地守护神灯了。
——
接下来有一个月的时间,洛桑都没有见到晗颂。
她也试图找过他,但是晗颂躲她躲得紧,她忙了一个月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再有晗颂消息传来,便是清昀上仙请她去玉虚台议事。
洛桑到玉虚台的时候,整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清昀和她的五位师兄,均是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清昀没说话,反而是彦沐先问:“师妹,你那徒弟近来情况如何,修炼过程可有异常?”
洛桑眉间一蹙,“我已经有段时日不曾见过他了,师兄传我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彦沐上仙顿了顿,“前几日有几位下山历练的弟子在妖界边缘拾回几件仙界遗落的仙器,因其长期沾染妖邪之气,他们便打算拿着那仙器去昆仑泉中洗一洗,可是没想到……他们在裕雪峰上看到了晗颂,说他双目赤红,行为狂躁,已然是走火入魔了。”
洛桑的手骤然一紧,死死地攥住玉椅扶手。
她想起那天夜里晗颂赤红如血的双眸,那昭示着他已经半魔化了,而这么多天里晗颂躲在暗处几乎是孤立无援,他的状况只会更糟。
“师兄的意思是如何?”
彦沐上仙犹豫地看向首座的清昀上仙。
清昀大概对目前的状况早有预料,她淡淡地看着洛桑,“入魔情况下极易失态伤人,为了昆仑山的弟子着想,要么将他送走,要么……”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洛桑心里在发颤,她知道一个即将入魔的人在仙族中会面临多么残酷的排挤。
仙魔两界已敌对数年,在仙界但凡与魔沾上边的人,都会受到厌恶和痛恨的眼光,往日里若是有走火入魔的堕仙出现,早就人人得而诛之,昆仑的这几位上仙能把洛桑叫过来心平气和地商量这件事,已经算是很有容人之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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