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看人还有些重影,他也看到了李端己一脸愤恨,却小心翼翼将晕倒在地上的佘三春扶起。
他仔细检查佘三春的手脚,脸上的痛恨之色更甚。
“可恶!他们切断了佘三春的手脚筋儿,畜生!简直是畜生!他们亲手扼杀了一个箭术天才!”
即便陛下现在头昏眼花,顾清池也没有一丝一毫小看这位帝王的意思,脸上顺势露出惊讶、愤恨和同情之色。
然而,他却听到杨九春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咳咳!”杨九春捂住鼻子,哑声道:“浓烟越来越多,火势越来越大,先离开这里再说。”
李端己架起昏迷的佘三春,顾清池扶着杨九春。
就在两帮人错身的刹那,顾清池手指一动,突然发难,极细的琴弦猛地探出,犹如闪电一般,蹿入李端己心窝。
李端己猛地停住了脚步。
顾清池收回琴弦。
李端己如同崩溃的山坡一般,猛地栽倒在地,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唇上沾着一粒宛若相思豆的血珠。
琴弦在片刻间绞碎了他的心脏。
顾清池感受到杨九春伏在他肩上的呼吸猛然加重。
杨九春闭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爱卿,发生了何事?”
顾清池哑声道:“陛下,季薄情着实可恶,她伙同一伙叛军,杀死了王大人和李大人,还将佘将军手脚筋全都挑断,佘将军陷入昏迷,可能危矣!”
杨九春顿了顿,缓缓道:“不错,季薄情着实可恨,等朕回宫,一定要将她今日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
“既然佘将军陷入了危险,为了挽救佘将军的性命,我们还是速速回宫为妙。”
顾清池低声应是。
这君臣二人两三句话,便将李端己的死推到了季薄情的身上。
顾清池将杨九春扶上马背,自己则带着佘三春骑另外一匹马。
回去的路上,顾清池故作无意道:“陛下对佘将军真是爱重,连佘将军跟陛下撞了名字,陛下都不让他避讳。”
杨九春淡淡道:“季薄情虽然是个昏君,但是在一点上做的还是很让朕赞同,她曾下旨让天下百姓不必避讳皇帝名姓字号。”
顾清池赞扬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连昏君身上都能发现优点。”
杨九春笑了一声,“优点吗?朕今日也算是发现了清池你的优点。”
“你很会为朕分忧。”
顾清池低声道:“臣一心为了陛下。”
杨九春微笑道:“这朕是相信的,毕竟朕落魄时便已经与你结识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
顾清池低下头,“臣不敢。”
两人刚刚冲出林子,便与从都城中赶来的士兵回合了。
刚一回合,杨九春便控制不住地从马背上栽倒。
顾清池一脸慌张道:“救驾!快找太医!”
他心中道:杨九春还真是能忍,直到他们与大部队回合,才肯晕过去。
……
另一边。
季薄情掌控缰绳,带着花繁弦猛地冲出林中。
花繁弦略带惊讶道:“没想到你骑术还不错。”
季薄情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朕也是有过老师的,一个帝王该学的朕都学了。”
花繁弦沉默片刻,“是,你的鞭子也十分厉害,你与传言并不一样。”
季薄情摇头苦笑,咳嗽地更加厉害了,消瘦的肩膀在风中因剧烈咳嗽而抖动,显得肩胛骨越发明显了。
季薄情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道:“抱歉,之前在地牢里伤的厉害,刚刚又运功,身体实在不大爽利。”
“咳咳,那些传言估计都是杨九春为了逼迫朕,故意放出去的。”
花繁弦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才道:“那个道士呢?为什么她没有在你身边,刚才你差点就……”
季薄情虚弱道:“朕手下只有他可用,他近日实在操劳太多。”
花繁弦叹了口气,“我按照你所说,直接割了佘三春的手筋,可我实在忍不住,把他的脚经也割断了,他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我兄弟的性命,毕竟他箭无虚发……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还有,刚刚明明形势一片大好,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杨九春?你莫不是怕了?”
季薄情捂唇,笑道:“怕?朕以前怕没有打理好祖宗留下的基业,谁曾想到朕竟然成了大周最后一任帝王,既然如此,朕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杨九春和佘三春好杀,可是,杀了他们还会有大魏皇帝和骁勇善战的将军,这非但不能解决如今的局势,反倒让局势变的更加不好掌控。”
花繁弦冷笑一声,“我见你打杨九春的时候也没有留手啊。”
季薄情微微一笑,“朕也是凡人,如果能有机会杀他,朕也会忍不住起杀心。”
花繁弦打量季薄情的侧脸。
月光没有遮蔽物,彻底落在了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
“朕不杀他们,是要留他们自己斗起来。”
季薄情:“普通人只能看到如今杨九春成了陛下,风光得很;聪明人能够看到杨九春只是世家手中的傀儡;而真正与杨九春年少结识者才会知晓,杨九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定然不甘心成为世家手中的傀儡,他与世家迟早有一战,朕只是先把种子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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