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一下子灼热又锋利,自己的气息快要将自己的嗓子割破。
他盯着她点在地面的脚趾头。
她脚趾柔嫩圆润,脚趾头刚好踩在他下跪时铺在地面上的衣摆上,后脚跟微微抬起,足弓线条柔美,仿佛那是一根松软下来的弦,勒住了月光,也勒住了他的呼吸。
“可是,朕并不想放你离开。”
花繁弦一惊,下意识抬起头。
季薄情正用手肘抵着膝盖,捧着脸,专注地看着他。
她朝他笑了一下,“新兵训练的事情刚刚步上正规,你这么快就想要撂挑子吗?”
花繁弦:“不,不是,可,可是……”
他唇干舌燥,却嘴笨地说不出来话。
季薄情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身材高大健硕,初见时还对自己一脸仇恨的花繁弦。
如今,他已经不知不觉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那么高大的个子在她面前矮了又矮,就像是一只笨拙又卑微的大黑熊。
季薄情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将自己钉进他的异色瞳孔中。
她缓缓道:“花繁弦,朕信你。”
“如论你有什么血统,无论你出身如何,无论别人如何看你,朕都信你。”
花繁弦整个人僵住了,左眼琥珀蜜色眼眸中是她,右眼浅绿春水翠玉眼眸也是她。
季薄情:“那你呢?信朕吗?”
花繁弦刚要回答,却被季薄情止住了。
“不急,等到朕答应你的另外两件事都做到后,你再告诉朕。”
花繁弦抿紧唇,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陛下,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为何要待他如此好,如此温柔……
季薄情笑了笑,神情温柔又带着期待,“这世上能人有的是,朕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之所以愿意与你说这么多,那是因为,朕相信你的未来。”
“花繁弦,朕相信你会成为大周的战神。”
花繁弦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女帝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自己居然能被一位君主这样期待着。
季薄情的目光坚定又确信,就好像她真的看到了那个未来一样。
花繁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时将军会为了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无怨无悔战死沙场。
原来这“知遇之恩”竟让人如此上头!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三天三夜的烈酒,直到从屋子里出来,仍旧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头重脚轻。
如此重信一个有着北戎血统的人,大周女帝的胸怀气魄当真不是凡夫俗子能比的!
花繁弦握紧手掌,苦笑道:“陛下,你敢这么说,我就敢这么信了。”
为了那双交付信任的眼睛,他就当一回大周战神,拼死也要做到!
……
扶苏城位于越国、魏国和花州交界地带,很适合打探消息。
在扶苏城被她管理的有模有样的时候,三方却反而都没有什么大动静。
然而,季薄情却知道,平和的水面下到处都是激流。
魏国和越国的军队已经开拔,袭向花州。
她的真身藏在越国的军队中,每日随着军队抓紧赶路前往花州,这只军队中还藏有越国的皇帝陛下,而明面上率领这只军队的则是将军晁开天和军师兼督军裴宗之。
季薄情原本想要对玉长生安排一些什么,但是因为裴宗之一直在身边盯着,使得她根本没有其他操作的余地。
他将季薄情提到身边来帮他处理文书工作,顺便提点教导她一些事情。
若不是他真的是在教导她,季薄情恐怕要认为这家伙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在防止自己泄露情报。
可他这样做,就越发让季薄情不理解了。
季薄情只得趁着一些空当,在行军路过的树上留下标记。
这日,她正写着军中公文,还要努力用不是自己的笔迹誊写。
裴宗之曾经让她起草过文书,这简直让她手脚发麻。
她虽然会看臣工们的文书,也能看出谁写的好,谁又在废话连篇,但让她自己来写真是要了她的命。
裴宗之看过她写的文书后,竟然良久没有说话。
季薄情知道自己的起草的文书词句丑到了他,也不太想说话。
许久,裴宗之长长叹了口气。
“……倒也有几分灵气。”
季薄情:“咳,大可不必硬来夸奖我,我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个。”
裴宗之:“你在乡野中接受教导,教导你的先生恐怕不曾在朝中任职,所以你不擅长作公家文章,不过,你文章中有些想法还是极为精妙的,看来你还是有这方面天赋的。”
季薄情心道:朕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实不相瞒,吴横江当年上奏的奏折文书朕都看过,更别提你们裴家的了,朕只是不擅长作文章而已。
裴宗之:“也好,若是你将文书写的花团锦簇,无可修改,我才要担心了。”
季薄情心中一紧。
裴宗之放下那张纸,笑道:“你这字也要练一练,虽然有了自己的风格,但所融颇杂,掩盖了自己的那份灵气。”
季薄情尴尬地笑了笑。
她的字可是模仿了百家,同一个字再让她写一遍,她都写不出之前的样子来。
季薄情:“我的字不好,有风格吗?我只不过是瞎写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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