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路过来,都只见得零零散散几个杀手,足见这地方有多偏僻。
承奕没说话,面色沉沉,依靠在墙上,有些脱力。经过方才那几番搏斗,他全凭着一口气死撑到底,不敢松懈,可现在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了。若是待会再来一波杀手,他真是不敢去想那结果。
母亲才去世不久,难道,他也要随她而去了?
只是不知道黄泉路上碰了面,母亲是否会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卿如许回头看了眼承奕,见他眉宇间带了几分绝望之意,便道:哎,承奕,咱们打个赌吧,我赌我的人肯定比你的人先到。
承奕听她言语竟然依然轻快,抬眸去看她,却见她唇边居然还挂了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怎么没心没肺的?
他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赌的?你闲的?
卿如许瞪了他一眼,接着道:你怕是不敢跟我赌吧,因为你肯定要输。毕竟我这些年也算是在阎王爷面前报了好几次道,可他老人家不收我,可能是看我貌若天仙聪明绝顶英明神武雄姿英发,便舍不得拿走我的小命,要留着我为祸人间呢。
她夸起自己不遗余力,可英明神武,雄姿英发是这么用的么?
承奕忍不住回瞪她:就你这用词,还被尊为翰林学士?也就一个为祸人间,姑且用得准确。
卿如许眨眨眼,道:为祸人间这词,一般人也不敢用呢。这词可以理解为红颜祸水,有能力祸乱人间,想来殿下是夸我长得美,夸我能力强,夸我有摧山搅海之能。多谢三殿下盛赞,本官当之无愧。
承奕听她这一席话颠三倒四,给自己脸上贴金,无奈失笑:卿如许,你这都是同谁学的?你就是靠着这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糊弄我父皇,才让他一路拔擢你到今时今日的么?
同谁学的?她这半辈子都是跟那个张嘴就没句正经话的人度过的,耳濡目染,如今也是张嘴就来。
卿如许见承奕面色比方才好了许多,又飞快地接话道:是啊。怎么,你看不惯啊?可叹的是这世间就是祸害遗千年,你一生忠守礼孝,可不还是跟我一样现在被人追得满街跑么?你想惩治我这样的祸害,也得先活着不是?
承奕一听,便知她方才这通鬼扯,都是为了说这最后一句话,想让他别在这个时候灰心丧气。
见承奕不说话了,卿如许又坐起身看了眼承奕肩头的箭,见创口已经撕裂了几寸,血迹干涸后,伤口又裂,又流了血。
她便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得拔箭了,越拖你越扛不住,追兵随时会到。卿如许从怀里掏出药瓶,道,我带了金疮药,止血不会慢。
承奕点了下头。
卿如许跪坐在他身侧,开始处理他的伤。她用匕首挑破了他的衣服,露出伤口来,如今在野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草草处理了。
这么想着,她便揪起承奕的一截衣摆,就用匕首去划。
呲啦一声,承奕衣服便被割下来一条,卿如许拿着那一条布料,又去扯衣服,打算再割第二条。
承奕挑眉瞪她。
即便他不受宁帝器重,可也是皇子。素来宫人官员都待他无比礼敬,这这卿如许招呼都不打就撕他的外衣,也实在是狂妄无礼得出格。
卿如许手上没停,只抬眉瞧了眼承奕,道:看什么?反正对你们这些皇子来说,衣服破了也便不能穿了,左右是要扔的,现在正好能用上。这种时候,就别计较这些了,成吗?
卿如许卷了一块布,递给承奕,道:咬着。她又拿起另一块布,一分两半,一块用来按着伤口,擦拭血迹,一块用来包扎。
承奕看着那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布,顿了顿,才接过那块布,又瞥了眼卿如许的衣服,道:你就那么稀罕你那身官袍?
他如今这般落魄,衣服也坏成这样,若被下人瞧见,颜面全无。
卿如许心道,这人可真是个祖宗,皇子病又犯了。口中却耐心解释道:你现在就是得显得更落魄些,出去了见着你父皇,才更有说服力啊。
父皇
他若今日得救,往后要想保命,确实也只有宁帝才能保他。
承奕一时无话,只好把布咬在口中。
卿如许做完准备工作,便握紧露在外面的半截箭,用力一拔。承奕闷哼一声,身体紧绷。同时,卿如许在伤处洒了药粉拿布压住,等了一会儿,见血不再流了,这才三下五除二地包扎好。
弄完这一通,卿如许所剩无几的精力又耗费了一些,便靠回墙上,歇息了会儿。
拔箭之痛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承奕疼得眼冒金星,半天都没缓过来。
朦胧的黑暗中,承奕忽然听得耳畔一声低呼!又感觉有人狠劲儿推了他一把!
他立时睁眼,乍见绯色的身影正挡在他面前,一支羽箭已经射入女子的胸前!
幸而方才卿如许率先察觉,推他躲开了那要命的一箭。否则现在那箭便不是在她胸前,而是在他的心脏里了!
你承奕望着她,一脸惊愕,你不要命了?!
卿如许疼得说不出话来,眉眼都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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