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故而她不懂。
当年她得知林幕羽做了很坏的事以后,加之背后的滔天深仇,她对他的所有憧憬便碎得彻底。虽然一别厮年,当她看到林幕羽时,她还是会难过。可那种难过,更多的是出于她置身于悲剧中央的一种悲哀,以及,对自己愚蠢的厌弃。
因而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明知靠近对方只会伤害自己,却依然头也不回地去追随。
她确实常常会好奇叶烬衣是怎样的人,可她从来不问顾扶风。
或许叶烬衣就是太好了,千好万好,让顾扶风为她无怨无悔。也或许,她也不那么好,只是顾扶风自己放不下。
可无论是哪个真相,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背后是满门血海深仇,前方的道路黑漆漆一片,看都看不清楚。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离她太遥远了。
也或者,也许人生中的很多事,不用理得太清楚。
毕竟太清楚,也可能会太痛苦。
若能一辈子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跟着面前的这个人同行同往,也未尝不是完满。
起码,她不孤单了。
卿如许的眼睛有些失神,她这样含混地胡乱思想着,顾扶风已经握上了箭矢。
我要拔了,你别怕。
卿如许点了点头。
箭离开时,为整个身体带来震颤的痛楚。
卿如许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只觉摧心剖肝一般,汗如雨下。
顾扶风的手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肩头。止血和止疼的药物已经撒上去了,再等待片刻,疼痛便会好转。
忍忍,马上就不疼了。
卿如许的额头抵着顾扶风的肩膀,手紧紧地绞着他的衣衫,眼泪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原来......这么疼.......
什么叫原来这么疼?
顾扶风看了眼卿如许,手上飞快地替她止血包扎,拢好衣衫。
扶风
嗯?
顾扶风又从一旁寻了件干净外衫,给她披在身上。
卿如许的头还枕在顾扶风的肩头,待一波波的眩晕的疼痛过去后,卿如许只觉困意阵阵袭来。她低声道,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受伤的时候欺负你了。
顾扶风愣了愣。
似是行经一片山石,突然从崖上滴落了一滴水,冷不防滴入了心间。顾扶风也胸中也被这滴水激起一股绵绵之意。
半晌,他轻勾唇角,傻瓜。
卿如许闭着眼,面容静好,似乎已经枕着他的肩头昏睡过去。
远岫空碧,秋染寒江。荻花瑟瑟,云叶随车。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宁静的车厢中响起
我喜欢你欺负我。
第六十九章 攒眉不解恩未酬
顾扶风没说话,车厢中又有片刻的寂静。
卿如许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能活到今日,都是靠着你一次次以命换命地救我。可我今日为了旁的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便是枉顾你这么多次的舍身相救,没有尊重你。
顾扶风道:你认为我生气是因为这个?
卿如许颦眉不解,不是因为这个,那.......那是因为什么?
顾扶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还问他因为什么?
他能因为什么?他还能因为什么?
卿如许想了想,又道:今日,确实是我鲁莽了。我当下确实也没想那么多。
她言语温软,跟他解释着。
顾扶风抬了抬下颌,又叹了口气,温言道:卿卿,我担心.......
担心?担心她什么?
卿如许看着他,想了想,唇角这才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当然知道你是担心我。
她习惯性地抬了抬右手,因为箭伤,她右边整条胳膊几乎都麻了,痛得抬也起不来。她便又抬起左手,触上顾扶风的眉心。
你看你,一直皱着个眉头。
她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捋平他眉间的忧虑。
这一触碰,抚平的不只是男人的眉心,也平复了车厢中冰封的气压。
顾扶风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抽出药盒,手中做着治伤的准备。
卿如许看着那些药瓶,想起昔日澄妃临走时的模样,低语道,不过,这样也算是实现了我对澄妃的诺言了。我也只有一条命,今日还了,以后便不再欠承奕什么了。
顾扶风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只怕他不会这么认为。
嗯?卿如许不解。
顾扶风没回答她,转而问道:今日要杀承奕的人,是承瑛?
卿如许点点头,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么?承奕遇袭,背后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兄长和弟弟。承玦做事如何,你我早已清楚。昔日他虽有两回是明目张胆地要袭击你,却都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你。
而他真正对你动了杀心的那回,却是冒充左骁卫引你到了荒宅,就算你死了,也查不到他身上,足见他做事习惯迂回,若要杀人,也定要别人说不出来一句他的不好来。可此番承奕却是被堂而皇之地追杀,这般不顾吃相,还能是哪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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