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在贡院门口杵了大半天,也没见她神色着急,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开始着急了?
搁平日里,承奕定要骂她巧言令色。
可这回他听完卿如许这席官腔,却点了点头。
嗯,那你走吧。
卿如许立刻作揖便走,结果才走出两步,背后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又响了起来。
那当日你在马车里提过的事,本王只当你是胡说八道了。
当日马车里提过的事?
卿如许一怔,脑中急转。
自上次承奕遇到袭回来后,便在朝中有了一系列的动作,如今他突然主动提到马车里的事,那还能是什么事?
她筹谋多年的头等大事!
承奕说罢,便已经施施然往门口停着的马车去了,卿如许立刻小跑着追上去,追问道:殿下是要考虑微臣提过的那件事?殿下想通了?
承奕却避而不答,问道:不着急回家了?
卿如许跟在身后,非常狗腿地道:不了不了。
那女眷不是非你不可?
臣身无所长,想来我不在,她独处久一些也就习惯了。
不担心女眷的病情了?
想来她身强体壮骨骼清奇,没我在,也定然很快能痊愈。
承奕看了卿如许一眼,见她清冷的面容,破天荒地脸上挂上着一副笑容,只是那笑容颇有几分谄媚。
看来坊间传闻非虚,你当真是个佞臣。
卿如许讪讪一笑,被承奕羞辱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已经是百毒不侵。
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承奕说罢,便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啊?
怎么又要赶她走了?
承奕坐定后,阿汝便上前将马车门上的卷帘一点一点地舒展开,帘子遮掩住了承奕的面孔,卿如许则被晾在了车外。
她颦着眉道: 殿下反悔了?
车厢里响起承奕的声音。
他说了一句话,可声音有些低沉,卿如许竟一时没听太清楚。
承奕话毕,阿汝便驾着马车辘辘离去,卿如许则还有些懵懵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承奕离去。
这家伙几日不见,越来越会摆皇子的谱了啊。
卿如许撇了撇嘴。
刑部释放仕子后,大理寺需同刑部交接审理卷宗,此时颜太古忙完交接一事,正从贡院中出来,就撞见三皇子撇下卿如许扬长而去。
看卿如许的背影,感觉她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他连忙唤道:卿大人,你做了什么,怎么得罪三殿下了?
卿如许回头看了一眼颜太古,面上没什么表情。
颜太古有衣服苦口婆心道,现在陛下有意栽培三殿下,三殿下正是得意时,如今要巴结他的人可海了去了,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啊卿大人!你怎么还敢挑这个时候去惹他?
她哪里惹他了?
明明是他皇子病犯了,非要摆谱。
不过说到她惹他,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承奕不会是在报复她长安纵火当日,当街撇下他之仇吧?
啧啧啧,这位殿下,还真是记仇啊。
卿如许摇了摇头,简单朝颜太古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往回去的路走去。
对了,承奕刚才走的时候说什么?
好像是
过些日子,我去找你。
他约她过几天相见?
这意思是,他有意要同她谈一谈夺嫡的大事了?
卿如许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因为惜悯安慈而升起的雾霾瞬间驱散,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颜太古只看得卿如许的背影,见她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以为她真的受了挫,还在后面高声劝慰着:卿大人,别气馁!以后多向殿下表表忠心!殿下会体谅的!
嗯,以后是要多表表忠心了。
卿如许大步朝前走去。
第九十章 酌雨亭中叹黎明
三更天,星月高悬,南郊酌雨亭。
几匹快马在车道上驰骋,待到酌雨亭前才突然勒马。亭中坐着两人,一男子腰间别着一柄素剑,一女子身着玄色衣袍。
众人落马后,朝男子躬身作礼。
顾扶风略一颔首,众人起身。他看向正中间的一人,道:滁州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定能过得自在惬意。
聂三儿单膝下跪,道谢恩公相助,能让我的母亲和弟弟离开这牢笼。待这阵儿风波过去,我聂三儿再到您跟前报恩。
顾扶风笑着扶起他, 道:别叫恩公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叫声十一哥亲近些。
这些日子以来,聂三儿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内心挣扎。顾扶风那日送到他耳边的话,似一种指引,令他无时无刻不想随着那指引而去。可他身上毕竟还背负着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敢贸然行事。
直到前几日,王垚死了,死在小侯爷的刀下。
他看着王垚脖颈上缓缓流淌的血,和来不及阖上的双眼,仿佛觉得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是他自己。
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片金鳞,不顾一切地去了银器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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