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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长子柳戚之墓。
    墓碑的两边还站着四名身着布衣举着铁锹的农夫,都是她方才上山时,从山脚的村落里临时雇来的。他们站在暴雨中,望着面前的女子,工具已备好,只等着她下令开挖。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女子清丽而苍白的脸庞。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冰冷,开始吧。
    众人得令,四柄铁锹齐齐扎进泥土中,合力挖了起来。
    暴雨滂沱,雷声阵阵。
    雨水不断冲刷着泥土,将挖出的沟渠又填出细细的水沟,泥浆飞溅,打湿了石碑上的字。
    待看着两口棺木逐渐从地底显现,卿如许丢开油纸伞,任大雨倾盆而下,浸透她的衣衫与乌发。
    四个汉子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卿如许走到棺材边,抬手抚上棺盖。
    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雨水铺满了她苍白的面颊,她双眼紧闭,在心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片刻后,她突然睁开眼,用尽全力推开棺盖!
    一道刺目的电光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大地。
    茫茫雨幕中,两口棺材棺盖大敞。
    雨下得太大,足以洗去所有表情。
    几条汉子只见得那身形瘦削的女子扶着棺木,缓缓仰头望向被闪电撕裂的苍穹,浑身不住地震颤,终是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从芈山回来的那一天起,卿如许就发起持续不退的高热来。
    那日她没有回到宁帝赏她的大宅院里,而是回了旧的卿府,倒在顾扶风的卧房里就此一睡不醒。
    她能被阿争发现,还是因为阿争四下寻不到她,才怀着碰运气的心态回到旧宅来看一看。
    可一进宅子,就见得院中的那一株她最宝贝的西府海棠,已经被人从树干中间生生地砍断了。而祠堂里的那两个时时被擦拭如新的瓷瓮,也已经被摔了个粉碎。
    她人就蜷缩在顾扶风的床榻上,身体里像着了一场大火。
    毒燎虐焰,似也要将她的心神全部焚毁俱灭。
    阿争找遍了整条街上的几家药铺,大夫们都摇着头说没有办法,无奈之下阿争才又去了奕王府。
    承奕对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太医,砸碎了好几件瓷器,阴沉着脸色怒喝道,若是无人能把她的高热降下来,便拿他们的命来相抵!
    而卿如许已然烧得失去了神识,整个人都似陷在了某种幻境的循环中。
    她的眼角不断地滚落泪水,口中时常说着胡话,唤着哥哥、哥哥,又或是顾扶风的名字。
    息春给她灌了好些药下去都不见好转,她最后也是徒劳,只能跪在卿如许的身边,拉着她滚烫的手,红着眼睛,哭着求她快醒一醒。
    约摸过了三日,纠缠于她的病魇才终于有了偃旗息鼓的趋势,准备结束这场报复般的重病。
    待卿如许再次醒来,她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花儿,不带半分生气。她额头上的伤因为浸了雨水,伤口边缘还有些微的泛红,兴许以后还会留疤。
    承奕看着她面容枯槁地枯坐在床榻间,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也挂上了几分痛色。
    就连她睡着的时候,都比现在醒着的时候更有活力一些。
    起码她会在梦中还会低语,哭泣。
    或是凄厉地尖叫。
    于承奕而言,他十分茫然。
    因为他所知道的,就只是那日她从望云阁的楼梯上摔下来之后,她还算好好的,起码明明精气神儿还在,可之后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夜,再回来就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问了息春和阿争,可他们也都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承奕轻轻拉起她消瘦的手,哑声道,卿如许,你别吓我,成么?
    卿如许没有任何反应,死气沉沉,就像精神已经被阎罗王抽走,只留下了一个躯壳在人间。
    承奕看她这般,也根本不敢去睡。他每日处理完必要的公事,就会立刻来这里守着她。
    有时他听她从睡梦中突然开始疯狂地呼救,他的手指都会跟着颤抖。
    而满屋子的人看着他俩人这般枯耗着韶光年华,也俱是心绪沉沉。
    待到第六日,卿如许才终于恢复了些许,能吃下一些汤食。
    因她喜欢王府膳房做的东西,承奕就让厨子变着法儿地给她在饭里添些补药,就这样小心地养着。
    又过了三五日,才终于见她面上恢复了些许神采。
    因她午膳后同他说了两句话,承奕悬了多日的心才略感安慰。于是,只是阿汝一个转身的片刻,承奕就靠在卿如许的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待得卿如许醒来,见得床畔边趴伏的男人,也没忍心打扰他,只轻轻抬了抬胳膊,想把被他环在掌心的手腕抽出来。
    可谁知又吵醒了他。
    承奕还有些恍惚,皱眉问她,做什么?
    她只好看了看阳光明媚的窗外,轻声道,想出去走走。
    连日的病痛,让她此时虚弱无比,就连说话都没有多少气力。可她已经躺了数日,胸口发闷,实在渴望着外头自由的气息。
    承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屋外,阳光刺目,他微微眯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太真实的迷幻之中。
    他又回过头来,拉住她的手腕,感受着她手腕上微微跳动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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