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来得突兀又茫然,在他还来不及深想时就被其他事情打断,于是,只剩下那种亏欠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深处。
董玉华从手术室出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今天凌晨终于清醒,却是不愿意见杭永德,而点名要见江栩。
江栩沿着长廊走的时候,脑子里不停地在想,为什么当初在茶庄遇到杭呈礼的时候,没有好好地去查杭呈礼的家人,为什么当初见到杭呈礼的那一刻,没有把他绑到手里勒索杭永德。
世上没有后悔药。
有也轮不到她。
第367章 算漏
董玉华的病房门口照例站着两个保镖,杭永德也站在那,五十好几的年纪,保养得还算可以,大概这两天熬夜厉害,眼睑底下一片乌青,整张脸憔悴不堪。
看见江栩,他面色有些难看,却没说什么,只是侧开身让江栩进去。
“我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江栩进去之前偏头看着他,“但我会毁掉你在她心里的所有美好形象,你会什么都得不到。”顿了顿,她慢条斯理地补充,“像我一样。”
杭永德压低了声音,“她不能受刺激,她是你亲生母亲!”
“谢谢您的提醒。”江栩不疾不徐地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
杭永德站在门口,片刻后,他喘着粗气走到了长廊外,没过多久又不放心地走了过来,但他不敢进去,董玉华说过不愿意看见他,医生说不要再刺激病人,可江栩却说——“你会什么都得不到,像我一样。”
杭永德遇见董玉华是个冬天,他的车半路熄火,四周都没有人家,他一个人开车从墓园回来,身边一个人都没带,打了电话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
他就站在路口等,快被冻僵时,遇到了董玉华,她把手里一个暖手宝递给他,又给了他一杯热水。
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过话,在他以为她是个哑巴的时候,有车开了过来,杭永德没有动,董玉华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招手拦一下车?”
“你会说话?”杭永德看着她。
董玉华招了招手,但是那辆车没停,她这才转身看着杭永德,“我看你也不急,你慢慢等吧,我走了。”
她收回自己的保温杯,唯独没有收回她的暖手宝,一个人慢慢沿着小道拐进去,杭永德的保镖开车过来时,路上只有车没有人。
杭永德跟在董玉华身后走了很远,董玉华才转过身问,“跟着我干什么?”
“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的水,还有这个……”杭永德不认得这个东西,但是暖呼呼的,他没松手。
“送你了。”董玉华转身又走了。
每年妻子生辰和清明节以及过年的时候,杭永德都会来墓园,送些小玩意送些吃的,他老婆生前很喜欢小玩意,不管值钱的不值钱的只要是他送的都喜欢,那一年里,他跑了墓园来回六次,终于在第六次碰上了散步回家的董玉华。
这条路杭永德一个人开过很多次,一个人在墓园静静地呆着,一个人在这条路上静静驶过,一个人吹着冷风,一个人慢慢等待。
头一次,遇到个同病相怜的,不清楚对方是死了丈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因为这个女人独自一人生活。
他去参观过她的房子,是个牧场房,收拾得很干净,只是会很冷,这里远离人烟,寂静得近乎荒凉。
董玉华却不觉得孤独或者寂寥,她每天都有事做,一开始杭永德只是路过跟她说几句话,后来久而久之,他会带上饭菜和一些家具用品送到她家里,再后来,一场雨夜,他干脆留在了那,但董玉华没有让他靠近。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雨夜里那抹荒凉沧桑的笑容,“不管你结没结婚,别靠近我,我的心早就死了。”
她是个很固执的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像是惩罚自己一样,不愿和其他人结交,也不愿意听杭永德的建议去城市里生活,她心甘情愿地领着那些微薄工资,偶尔去寺庙里求一张符,杭永德陪她去过,只看她不停地求平安健康,但不知道是为谁求的,应该是她的孩子吧,但从没听她提起过。
直到后来她一病不起,带去医院查看,才发现患了很久的抑郁症,严重的时候她有轻微地自虐倾向,甚至会无意识地进出厨房拿着把刀不知道做什么。
那段时间,杭永德天天陪着她,带她看医生治病,带她出去旅游散心,她很不开心,她的难过都藏在心里不愿意吐露,过去这么多年,杭永德几乎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他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很想知道她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了这番模样。
那天照例是去寺庙求平安健康符,挂上许愿树时,董玉华目光呆呆地盯着一个符,突然就泪流满面,杭永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终于看到了她的过去——江远山。
江远山是为小女儿求的符,希望她能开心快乐,也希望她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长大。
杭永德不知道江远山那天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董玉华险些死在那天夜里,他找了所有房间没找到人,在天台看见了一脚踩出去的董玉华。
保镖救下了她,董玉华在被救下时只是无助地摇头,“不要救我……放过我吧……”
“那个江远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杭永德愤怒地质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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