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不是不想送,实在是,没钱送。
苏月锦闻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喜欢兔子,越肥越好。”其实他真的没那么难“打发”。
“兔……兔子?”沈括睁大了眼睛。
“嗯,会动的、红眼睛的东西,明日你让沈衡送几只过来。”
“……”
沈府后宅。
沈大小姐啃着个鸡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爹正蹲在院子里给一堆活蹦乱跳的兔子戴小花。
淡粉色的木芙蓉被一根根红线穿着,绑在肥肥的兔耳朵上,带着它独有的清淡香味,弥漫在整个院中。
她挪着步子朝前凑了凑。
“您这是打算带兔子相亲去?”打扮得这么漂亮做什么?
沈括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地道:“送礼。”
送礼?
沈衡随手提起一只兔子,道:“您平日里不是都送字画的吗?哪位大人会稀罕这类东西?这路数也太偏了吧?”
“上头人的心思,我们哪里知道?你快些将那个拿过来,等下那花又要掉了。”
虽说人家要得简单,但总得装点一下不是吗?
“上头的人?”沈衡蹙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端王爷要的,而且他指名让你送过去。等下我将这些兔子都用绳子绑在一起,你去跑一趟。”
苏月锦十六岁封王,十七岁便搬出皇宫单住了。
那一座庄严大气的端亲王府,是北靖十四年圣上着宫里的御用工匠,历时三年时间精心建造的,说是一座奢华行宫也无甚不可。
王府所处的位置也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段,为的便是让苏月锦上下朝方便,也是朝臣们下朝之后的必经之所。
沈衡手拿红绳,赶着一堆肥兔子招摇过市之时,好死不死便赶上这个时候。
一众身穿朝服的体面官员在看到这样“盛大”的场景之后,无不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是,沈大人家的千金吧?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要去哪儿啊?”几个同她爹交好的官员走上前来关切道。
沈衡尽量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扯着嘴角道:“家父让小女来给端王爷送几只兔子。”一句话引来无数人惊愕。
“给王爷送兔子?”这礼送得也太随意了点吧?
“正……正是。”沈衡不自在地搓了搓衣角,“几位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小女便先送过去了,总不好让千岁等太久。”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青天白日的赶着一堆兔子上街。实在是她爹说了,王爷不让用车拉,说是担心兔子会晕车!
在场的人自然点头称是,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都伴着些若有所思。
“衡衡?”一道清悦的声音突然自人群中传出来,声音不是很大,却让沈衡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这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占据了她整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光。
“果真是你。”
他走近,俊秀的容颜经过几年的锤炼,早已退去了往日的青涩,显出几分在官场上练就的客套老练。
沈衡盯着他那身深紫朝服上面的锦鸡补子,手紧了又紧,最后抬起头微笑。
“林大人,好久不见。”
她怎么忘了,既然是下朝时间,难免会遇见些不该遇见,抑或最好不见的人。
面前的人,正是后者,现在位列正三品的太仆寺少卿,林曦和。
林曦和说:“方才看着那背影就觉得像你,便绕过来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多年未见,他依旧能攀谈得如此熟稔。
沈衡不得不承认,林大公子的气度精进良多。
“诚如大人所见,沈衡正在给兔子们搬家呢。”她指着那些在地上活蹦乱跳的东西如是说。
“搬家?”他蹙眉道,“这种事情让下人做便好了。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这样抛头露面?”
林曦和有一张好皮相,即便是说教时,气质还是那般温润。
她当年极喜欢听他唠叨,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却又是那样年轻的一张脸,眼神宠溺,带着些许无奈。
然而今时今日,她却分外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家里的下人都在忙,只有我一个闲人,便出来跑跑腿。林大人若是没什么吩咐,沈衡这就告辞了。”
她说完,直接转身就要离去。
感情的事,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即便那段爱情没有开花结果,依旧不影响她笑对人生。但是这并不代表,再见面时,她能够接受他这般坦然地同她谈天,这会让她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
“我送你吧。”他上前一步拉住她,满脸真诚的样子。
她看着那只手,皱起了眉头。
她依赖过这只手上的温度,但是现在:“路不远,实在没必要麻烦。”她现在不需要。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将手收得更紧了。
沈衡不知旁人分开之后再见会是什么样的情境,总之她的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林大人。”她强行将手抽了出来。
“小女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您这般纠缠,不知到底是何意?”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同自己说话,林曦和温润的脸上泛出些许裂痕。
记忆里,那个总是笑眯眯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子,甚至从未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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