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白裙缥缈欲飞,向来披散的乌发结成髻环,甚至还煞有介事,换了张自以为“像正道人士”的脸。
殊不知,即便如此,她周身那不似凡世尘物的气态,也不像是一个平常正道人士能有的。
反而更突出平时掩映在赤眸下,那种天真又冷清的纯粹。
只叫人,愈发生出一种不该有的隐秘心绪。
“你那是什么表情?”宁扶沅挑挑眉,思索片刻,“莫非不够像正道弟子的?”
嵇无泠对上那双皎灿若星的双眸,良久才逼迫自己挪开视线,轻咳一声:“像。”
宁扶沅果然满意了,提剑便要砍了结界跳下去,还未动作,衣袖却被人紧紧攥住。
他定定地与她对视,声音似要散在风里:“可师尊,这般好看的弟子,谁舍得送去做内应?”
“反正,入歧不舍。”
话音落下,不等她开口,他像是不敢看她的神情,先脚步慌乱地从枝头跳下去,有些狼狈地匆匆消失在树下。
宁扶沅蹙起眉,捂了捂有些奇怪的心口。
**
散清道人正和同行的正争执要不要进城主府,下一秒,便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匆匆从府内瘴气里出来,似在找人,不断探头左顾右盼。
所有人神色一凛,刚要拔剑,那相貌平平的少年却快步跑过来,皱眉打断:“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从城主府取信件吗?我故意放了烟雾,迷惑府内魔修,你们不趁机进去,怎在门口争执起来了?”
“这府内剧毒的瘴气,是你放的?”散清道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何人?”
“你说我是何人!”嵇无泠把信物往他们面前一甩,冷着脸转身往里走,“瘴气还有一刻钟就要散了,你们抓紧时间,趁里边的魔修看不清,一路往南,摸到个孤塔,就是藏信件的地方。”
“哦对了,四边的侧门我都布下结界,彻底关上了,不用担心有人进。”
“这瘴气容易入体侵害神魂,最好闭塞口鼻耳,遇到魔修不要拖延,速战速决——记住,这些魔修都修为极深,千万下手要狠。”
少年一口气匆匆嘱咐完,转身往城主府内跑。
留下面面相觑的散清道人一行。
他眯了眯眼:“我们分四路走,以防出事,堵闭口眼,用信号联系。”
“那,可要通知无厄真君他们?”
“留下讯息即可。”
散清道人封了五官,闭眼往瘴气里走,修道至他这个阶段,已经无需再用感官,就能辨识方向了,只是耗费灵力了些。
沿途并未遇到任何魔修,顺利得简直有些异常。
等一直走到靠近那孤塔的拐角处,对面一个黑影突然冒出来,迎面朝他冲过来。
他精神一凛,毫不犹豫地一剑劈过去。
那人似乎猝不及防地被他吓到,竟然在原地愣了半晌。
散清道人冷笑一声,提剑追至他面前,迎面要劈下去,不想此人修为竟然不错,居然躲了开,还反手欲给他一掌。
他提剑避让,暗自提高警惕,下手愈发不留情。
对面那人显然也被他激怒,原本还留有余地的攻击,开始变得找找毙命。
不过瞬息间,两个人都已经身负重伤,捂着胸口在原地剧烈喘息。
自结金丹以来,散清道人已经许久没有过全身力竭的感受,他终于将对面那魔修打得无力还手后,斜躺在地上,吐出一口淤血,刚要摸一颗保命丹药服用了,却忍不住先睁开一只尚完好的眼,想去看清楚这魔修的死活。
隔着浓厚的瘴气,并不能看清楚任何视野,散清道人试图掐一个生焰诀,失败后,只能摸出火折子,慢慢凑到那人脸上。
下一秒,他陡然错愕地瞪眼,拔高音量——
“无厄真君?!”
那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亦怒目圆睁:“怎么是你?”
几乎是两人共同喊出的瞬间,一道愉悦清脆的笑声自瘴气里传出。
宁扶沅踏着沉重的黑气而至,视线丝毫不被这瘴气所扰。
她抱臂踩在此二人脸上,居高临下地弯了弯唇角:“啊,本尊好久没吃过心脏这么黑的正道人士了呢。”
“不知道把你们吃一半,剩下的再还回去,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无厄真君修道年岁最大,从前机缘巧合,听到过魔尊的声音,立刻强撑着拔高音量:“你是魔尊?!”
**
一刻钟后,城主府内的瘴气缓缓散去,只留下互相咬了一嘴毛的宗派人士,被缚仙锁捆着,苟延残喘,被迫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那笼罩在野渡城内的无形幻境缓缓散去,连同幻境里那些被杀害的假尸体一起烟消云散,露出城内原本的热闹模样。
真正的野渡城城主府内,密密麻麻地围着六界各地的修士,最多的还是正道那群散修。
他们隔着结界,虽无法进入幻境内,却能将里边发生的一点一滴都看得清清楚楚。
亲眼目睹自己是怎么被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一剑捅死,尸体还要被迫作为“魔修”无恶不作的证据,所有人都纷纷义愤填膺,只等着幻境一解开,就冲上去将地上那些人踩死。
“我呸!什么正道大宗派,我看是小人群聚地吧!还好我当年看不上,没跟着道友一起凑热闹去报名!”
--